“烟儿,我一身武功,都起源于你。若不是当初你教我内功,教我轻功,教我剑法,我不敢妄想能有今日跻身天下群雄。烟儿……”她认真的看着唐烟儿,两人面对面,手心相对,四目相望,她眼里的水光把唐烟儿刺得心里绞痛。她一身都痛,内伤外伤,但通通抵不过姜黎这一眼。
“笨蛋你那点子功力给我塞牙缝都不够我拿来作甚!本座天赋卓绝不过是些内力不消几年便回来了,纵是不能,我贵为聿赍城主又得娶青阳掌门为妻,此生还怕谁来欺负了我不成?”她说着勉力扯着脸皮笑了笑:“我夫人这般厉害,断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你不怕我欺负你了?”姜黎问。
“欺负就欺负,给我夫人欺负算得了什么,我乐意!”
“我不乐意。”姜黎眨眨眼睛,眼中凝了许久的泪珠终于趁人不备飞快的掉落下来,她板着脸说道:“我不乐意你给人欺负,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不行。”
姜黎的内力本是得唐烟儿启蒙的,后来修习青阳武功,但唐烟儿年少时也修习过青阳武功,两人的武功融合性非常高。姜黎的内力游走经脉之中飞快的将崩溃的脉络修补支撑起来,唐烟儿惨白的脸上泛出红晕,显然是气血翻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梦鲤远处见到两人动作先是不解,随后便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怎么了?城主怎么了?”
“她……”姜黎实在是一言难尽,好在池梦鲤经验丰富,她虽是性格纠结的池墨鲩带大的,她自己的性子却与她亲姐姐如出一辙的果断,眼看唐烟儿情况不对,姜黎又是无论如何不会害她的,当即绕到唐烟儿背后出指如电迅速点了唐烟儿大穴。唐烟儿一时被制,气血倒是压下来了,张口气急败坏:“池梦鲤!你敢点我穴!你要叛城吗!”
池梦鲤一愣,望望姜黎又望望唐烟儿:“我是在帮姜掌门救你啊!”
“不需你救!”
池梦鲤看看姜黎,姜黎说:“救!”
池梦鲤无辜的冲唐烟儿眨眨眼,果断摸出银针。唐烟儿狂躁大叫:“池梦鲤!我才是你城主!你到底听谁的!你敢帮她不怕我惩戒吗?”
目前还未在聿赍城中正式任职的池梦鲤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然后一针扎上去:“城主夫人会保我的。”
唐烟儿被一针扎漏了气。姜黎道:“聪明。”
却说这边救人救得如火如荼,那边英雄好汉们还在剿杀红衣教余孽,有了有琴徵的指挥调度和她带来的援兵,那些失去了宫主的红衣教余孽兵败如山,死得一片一片的。众人只当山顶上战事已熄,红衣教的两个首脑人物已经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聿赍城主杀了个落花流水,他们已经完全的赢得了胜利,只等凯旋归去日后大好前程百年平安指日可待。
有琴徵站在山下举首往往山顶,池梦鲤也上去了大半天了,没见上头有动静,她虽没那些粗莽汉子那般乐观,但也不至于消极到会认为一个唐烟儿加一个姜黎还有一个池梦鲤会被人一点风声都不透的闷死在上头。点了几个轻功好还有余力的人手派去山顶看看之外,她已经直接准备着手打扫战场了。
谁也没有多分一点心思给那个倒在边上将死未死但肯定会死的安弗谖。连撑着重伤也要走过来瞧瞧她的唐烟儿也没有,她现在顾着姜黎呢哪有心思分给旁人!
池梦鲤忽觉掌风近前,她虽武功不弱实战经验却远远不及,当下意识到了,却没有反应得过来。
“噗——!”背心一掌打得她口吐鲜血斜飞出去,身后立起来的安弗谖肤色泛灰,眼睑翻白,所有的伤口都不再流血,虽遍体鳞伤却似无知无觉。
姜黎一怔——以安弗谖的伤势哪怕神仙也难救,那眼下这是……?
唐烟儿被点住了穴道而姜黎正传功与她,两人现下都动不得,姜黎若是动了那烟儿……
这世上没剩几只母蛊,唐烟儿这点没算错,然饶是她也未曾料到会有一只就在安弗谖的身体里。她死之后,便化尸人。
“姜黎!”安弗谖一掌望着姜黎拍去,那傻子也不知在顾虑什么竟还站着不动,唐烟儿睚呲欲裂背后银针突的被内力冲得噗噗飞出,她右手率先获得自由,反指扣住姜黎手掌往后一扯,紧接着左手探出倾尽全力。
一掌出,截了安弗谖的攻势,姜黎瞬间只觉自己全身内力像是被一个无底洞吸走一般源源不断疯狂从与唐烟儿相连的左手掌心流走。仿佛一瞬之间就将她整个掏空,巨大的痛苦翻江倒海一样袭来,她眼前发黑的一刻方才意识到——唐烟儿说她的内力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原来是真的。
唐烟儿原先身子还好时还没如今这般厉害,而当她有这本事之后却限于寒毒陷入了不可轻易使用内力的怪圈,是以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力到底有多深厚,她的气海经脉到底能容纳多少内力,这大概也还是她第一次全力施为——因为情急之下她什么都全然不顾了。
“喝啊——”一缕鲜血从她鼻子下面流出来,她双目尽红跨出一步,姜黎大惊——她竟然自己冲破了池梦鲤点下的穴道。
且说那一掌与安弗谖相撞,安弗谖被阻却并不知道退缩一般提着骨骼碎尽的右手再次冲上来,离唐烟儿一步之处,唐烟儿一甩手把姜黎扯到背后,反身背对安弗谖左手朝后凝神一握。
锵然一声,一道泛着寒意冷光的白刃凭空出现她掌中,另一端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安弗谖的脖子。
姜黎被唐烟儿的力道甩得往后跌去,又被她用力提回去身不由己的扑入烟儿怀中,而那人就势旋身顺着那力道将长刃带在安弗谖脖子上一绕,黑血喷洒,飞溅了姜黎一背和唐烟儿满脸。
忽而唐烟儿放开了二人紧握的手,姜黎内力空虚突然失去凭依腿软得扑到地上,唐烟儿提腿前踢一脚将安弗谖的尸体踢飞空中,飞身而上只见寒光漫天黑血如花,刷刷数十剑,一具尸体便化作尸块纷纷落下,而她掌中白刃倏忽飞出,将一只又肥又大的白虫钉死在地上。
虫子瞬间死透,而那内劲所化的兵器这时才如出现一般毫无预兆的悄然消逝。
唐烟儿翩然落地,白衣飘飘,黑血如画,手掌轻抬,双目所向平静无光。
姜黎只觉得,这辈子没看过唐烟儿这么帅的时候。
“姜黎……”唐烟儿回身过来只开了个口,便是一口黑血喷出,然后一头栽倒。
“烟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写完,今天补上。增补两千字。
☆、10
唐烟儿醒来已是十日之后,众门派弟子已经启程回去,魔道众人也散入江湖,江州城的建设不疾不徐的重新开始,只除了这世间凭空多出的许多墓碑和无数幽魂,只除了昔日豪杰们缺了的胳膊少了的腿,只除了那战场上还没被河水洗刷干净的鲜血。
一切,已仿佛天下大定。
唐烟儿醒来时眼前还一阵阵的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头顶是自己聿赍城的卧房屋顶。屋内燃着味道熟悉的熏香,门窗紧闭,隐隐有些气闷。
这都八月了吧?怎么把屋子闷得这么死?
她纳闷儿的侧过头,看见外间高大的黄花梨木衣架上撑着一袭华服,似乎是多年以前自己继位聿赍城主时的礼服。那衣服自做好她就穿过那么一次,自然新得很,被衣架展开迎着透过窗纸的光线,依稀仍是奢华炫目。
她张了张嘴想喊人,未料喉咙里似是着过火一般,干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她又试图起身,然而整个身子软得像是煮熟了的面条,瘫在床上当真是一个指头都不遂她心意。
得,等干渴而死吧。她翻个白眼儿认命的闭上眼睛。
毕竟是重伤未愈,她没一会儿就又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了,这时隐约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走进来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熟悉的馨香轻轻擦过她的鼻子尖。朦胧中那人低下头,柔软的唇瓣压了上来,接着唐烟儿的唇被拨开,一股清凉液体流了进来。
“唔……”唐烟儿一口咽下喂进来的水,舌头灵活迅速的就钻进了对方的唇舌之间,方才还要死不活一般,这片刻又龙精虎猛,一气搅合得好心给她喂水的人晕头转向,好在她动弹不得,姜黎红着脸撑起身子一把捏住她鼻子:“唐烟儿!你舍得醒了?”
那床上的人嘿嘿轻笑两声,这才满足的睁开眸光潋滟的眼,神色暧昧又温柔:“姜黎。”
姜黎给她这么一唤,方才的威风一扫而空怔怔咬着下唇红了眼眶,期期艾艾的问:“烟儿,你好了吗?”
“我没事。”
“你倘若又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