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月明星稀、秋风萧瑟的夜晚,秦远再次见到卜算子。
卜算子矮小的身躯隐藏在黑袍中,只有那双混浊的眼睛放着闪电般的光。他手里拐杖敲地的声音带着某种独特的旋律,在秦远门口响起。
秦远听到门口有“哒哒哒”的奇怪声音,打开门一看,就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卜算子。他板着脸孔,道:“你来做甚?”
“老夫来保护你。”
卜算子的声音含有一种诡异的笑意。
“我不用你来保护。”秦远拒绝的干脆。
卜算子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嘎嘎”笑着。他道:“战争即将开始,他保护不了你。”
“战争?”秦远反问。
卜算子不答。
“我宁愿跟师父一起死,也不愿跟你走。”秦远语气笃定,他脸上的神情更是如此。他挥手,“你走吧!”
“如果老夫说,你终有一天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呢?”
秦远扬着脑袋,看他神情,分明是不信。
卜算子又惹人讨厌的怪笑起来,他道:“嘎嘎,他不但保护不了你,还会为求自保,将你让给敌人!到时你就知道老夫所言不差了!”话音刚落,他就挥袍离开了。
秦远倚门望月,清澈的眼眸倒映出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他呢喃道:“师父是不会那样做的。”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他的话。
“即使真的那样做了,也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因哽咽而颤抖的空气中弥漫着眼泪的咸味。
……
绣花宗的人没有下战书,突然攻打过来,打的沧澜宗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疏于防备的清晨,天空中飞来无数带火的箭头。身处陷谷的沧澜宗被火焰照亮,火光惊醒了每一个人!
宋墨一出来,就有一支箭朝他射来。他一刀劈断木箭,环顾四周,火光明亮,只有距离瀑布池塘的地方没有火。好在沧澜宗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没有自乱阵脚,他们有条不紊的引水扑火,派人抵御从高处持续不断射下的木箭。
方小贵前来,问宋墨该怎么办?
宋墨说:“让修为最低的白练境界去救援那些受伤的。修为最高的青莲境界去御敌,记住,不要冲上去。大家借助这里草木茂密的地形,掩护着从后路离开。”
方小贵没有迟疑,立即用暗哨下达命令。修为低的搀扶着受伤严重的,受伤不严重的和修为高的一齐御敌,大家团结一致,缓缓退至木林中。
这时候,秦远出来了。他台头望着谷顶的那群人,脸色惨白,四肢冰凉。
“阿远,你也跟他们一起撤离。”
听到宋墨的话,秦远没有动。
为首的泰岚和贾章菲看到了宋墨,对视一眼,拉开了唯一一根双蛟震弦箭。当两人合力将弓拉至满弦,一松,只听“啪”的一声,弦断箭飞。
“吼——”
“吼——”
双蛟震弦箭撕裂空气,吟出龙蛟之声。
宋墨见此,立即拉过秦远,运用《步惊微澜》身法御风而行,离开了。他一跃越到半空,眼睁睁看着双蛟震弦箭摧毁沧澜居,将门口大槐树的枝叶震断。
坍塌的墙壁倒进池塘,压死了里面游动地鱼儿,落地的屋瓦成了碎片,梁木柱子被墙壁屋瓦压出裂纹。
沧澜居成了废墟!
秦远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摧毁成这般模样,眼眶一红。他抬头看宋墨,却见宋墨毫无表情,双眼锁定在那两个人身上。他害怕卜算子的话成真,紧紧抓住宋墨的衣服。
转眼间,宋墨就消失在那群人的视线。
宋墨带着秦远与其他人汇合,方小贵见到宋墨和秦远后松了口气,可望着被毁的沧澜宗又不禁老泪纵横。他不想动摇人心,擦了擦眼角的泪,抱拳对宋墨说道:“宗主,那群恶人无端挑战滋事,毁我沧澜宗,此仇不能不报!”
宋墨点头,说:“将他们引入谷底,水淹!”
方小贵应是,他转头一瞧,就瞧见那群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骑着龙驹往谷底冲了。原来那群人见沧澜宗的人要逃,不用引诱就纷纷追下来了。龙驹脚力非常,三两下功夫就落到谷底
下来后,有些人开始狂笑着破坏那些还完好的建筑;有些人四处搜寻却不见凡人妇女,不由大骂;有些人紧紧跟随着贾章菲和泰岚。
沧澜宗的人修炼的几乎都是或风或水属性的功法。他们将陷谷围起来,一齐使力,法力聚少成多,引得那白龙瀑布喷泻而下,谷内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涨。
见此,绣花宗的人纷纷大呼不好!
那群人骑着铁蹄要踏上来,却被沧澜宗地弟子逐个打下去。他们下手极重,但是绣花宗有些人本事不弱,也拉下去几个人。此刻,惨叫声盘旋在高空,惊碎了云团,吓走了飞鸟!
泰岚手捻诀,飞剑横空。
宋墨上前一刀,扬起,落下。
那一刀至简至朴,威力却不可小觑。
“砰——”那兵器碰撞的声音,悦耳似鸟啼。
只见那把蓝剑以一个优美诡异的弧度转了个圈,朝泰岚刺去。泰岚下腰一弯,躲过攻击。当剑从他眼前飞过,他看见自己心爱的宝剑豁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
蓝剑从泰岚头顶飞过,削去他一片头皮,刺进山谷中,削平了一块凸起的岩石。
宋墨在空中放下青莲镖。青色的莲瓣已不如以前多,但威力仍在。它们比利箭更致命,因为它们不仅拥有难以抵挡的力量,更用有炫目的美丽,让人在惊艳中死去,总是比叫人们在惨叫和痛苦中死去好得多!
见此,泰岚脸色难看至极!
贾章菲面孔扭曲。她尖叫道:“凭什么你可以这样美丽,而我却天生丑陋!不公平——我要你死!”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她的皮肤皲裂,露出禽兽的面貌。
宋墨冷眼看着贾章菲,道:“你要的真的是公平么?不过是美丽和受人喜爱而已。”
已经化为禽兽的贾章菲口吐人言:“不错。”她啸叫着冲向宋墨,每一片羽翼都燃烧着名为“嫉妒”的火焰。
宋墨全然不惧,他对沧澜宗众人道:“此事原来是我引起,我在这里向大家请罪。”说话间,禽兽的利爪已至,它双爪握住刀,尖锐的喙低头砸下去,目标正是宋墨的脑袋。
秦远瞳孔一缩,他发出一声惊叫:“师父!”那声音震的树叶婆娑,浑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撕心裂肺,犹如野兽的哀嚎。
宋墨一个翻身,双脚踢向禽兽的脖子,避开那一击。他双腿夹着禽兽的脖颈,双手揪着禽兽的羽毛。那禽兽脖子被踢一脚,发出惨叫。它将臧剑刀扔下,用庞大的身躯撞击山石。
火焰如附骨之蛆般缠上宋墨,宋墨忍耐着那灼人的疼痛感,揪着禽兽的羽毛往上爬,爬到禽兽的头顶。他一张手,臧剑刀飞了回来。他手握臧剑刀,道:“我送你一句话,死虽然可怕,但它却比痛苦的活着要好得多。”他将臧剑刀刺进禽兽的脑袋,臧剑刀嗜血,不受控制的在禽兽体内穿梭,最后破背而出。
禽兽悲鸣一声,道:“我要拉你陪葬!”它开始疯狂燃烧,火焰包裹了宋墨,如流星般下坠。
秦远不顾一切地朝宋墨坠落的地方跑去,却坠入了已经被水淹没的陷谷。
流星坠入水中,空气中冒出“滋滋”声,大量水被蒸发成水汽。
秦远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他拔足狂奔,还未发现自己竟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就跑到宋墨坠落的地方。就在他要一头跳进水里的时候,被一股力量反弹回来。他摸着光滑如镜的水面,泪眼婆娑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师父…师父……”他放声大哭起来,落下的眼泪并没有融进水里,仿佛被什么隔绝了似的,在水面滚动。
“为师还没死,你用不着哭。把你的眼泪收一收,等为师死了再哭。”
身上有严重烧伤的宋墨站在秦远背后,看着秦远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兮兮的哭包模样,递上毛巾。
秦远的眼泪戛然而止,他缓缓起身,回头,看见了宋墨。他看着狼狈的宋墨,忍住不叫眼泪继续掉下。他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抹去脸上的泪痕,咬牙说:“师父,你不会死的。”
宋墨轻笑一声,“哦?那你刚才在哭什么?”他摸了摸秦远的脑袋,纤细手指完全没有杀人时那种力道,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一块易碎的水晶。
秦远刚开口说了句:“我……”
宋墨就松开了手,他站在水面道:“方小贵,传我命令,在今日日落之前——务必歼灭绣花宗!”他语气并不激烈,却比怒吼更为可怕,一种内敛的怒气和杀意自他眼中迸出。
方小贵抱拳应是。
泰岚手握第二把剑朝宋墨砍来,却被宋墨一个后空翻踢飞。
泰岚捂着被踢的脸,道:“打人不打脸……”
宋墨提着刀,刀尖抵着泰岚的喉结,只要再前进一点点就能洞穿喉咙。他说:“你说的是那些要脸的人。”他冷眼挑眉,“你,要脸吗?”
泰岚吞了口唾沫,不敢回答。
宋墨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