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坐在一个离辩论台较近的地方,见圆善大师虽然穿了十层金衣袈裟,但是身上却有一种难以模仿的超脱凡俗之感。
圆善大师说:“万丈红尘近年开启,今日这辩论会的题目就取‘万丈红尘’中‘红尘’二字为辩。”
一开始上台辩论的不是无果,而是其他和尚。他们对红尘的论述千奇百怪:“红尘是温柔乡、罪孽场。”、“红尘是喧闹人多的是非之地”、“红尘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红尘是虚幻,唯有佛法至真”……
宋墨听着,觉得每个人都说的有点道理,但每个人又说的不完全对。
这辩论会举行了三天后,无果才上场。
和无果相对的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年纪已高。他认为多说多错,便先发制人,问道:“佛子以为,何为红尘?”让无果说的更多、错的更多。
无果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以为红尘是美。”
那人觉得第一句话就错了,却不加以指正,而是摆出一幅求教的作态,问:“哦?佛子此言何意?”
无果道:“红尘若不美,怎被唤作‘温柔乡’,视为‘罪孽场’?美,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招人惹是非……”说着,他话锋一转,“佛说,‘一切皆虚幻、皆空’,贫僧以为此话有谬。”
那人终于不再忍耐,他冷笑道:“佛法至真,岂会有谬?”
无果说道:“一切,就是指所有。佛法难道不在‘一切’之中?佛说‘一切皆虚幻、皆空’,就是说世上所有东西都是虚幻的、空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佛法本身。”他笑了笑,晃眼的仿佛阳光普照,“然而,贫僧以为佛法可为虚幻、可作空,但唯有一样不可——”
那人觉得无果满口胡言,怒道:“佛子怎可如此藐视佛法!”
无果不理那人,继续说道:“美。”
无果又说:“漂亮的皮囊是美、善良的心是美、四季轮转是美、佛法亦是美……世上之人、之事无所不美,由此可见,红尘无处不在,乃是最真实不过之物!”他沿着辩论台缓缓踱步,寻找宋墨的身影。
那人质疑道:“难道杀人、□□、嫉妒也是美?”
无果瞥了那人一眼,“当然不是。”他手执金莲缓缓踱步,“这世上有美,自然有丑。你就是后者——身在红尘中,不知红尘美,只能沦为一个普通的陪衬品。”
那人指着无果叫道:“枉你被人称为佛子,竟然如此……如此!”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无果,“如此”了半天都没后文。
无果继续道:“佛正是因有爱美、怜人之心才得以成佛。佛门亦是一方红尘地,若佛法不美,人们怎甘心舍弃现世的一切,而求遁入空门?佛法乃是一种明智、慈善之美,可叫人看透人生、荣辱不惊。所以,贫僧亦欲身怀爱美之心,费尽此身,浪迹红尘,普度众生,教化万物、宣扬佛法。”
无果抛起莲花,空中顿时开出朵朵莲花。花瓣洒落如雨,使被花瓣雨淋到的人打心底升起一种除污去垢的宁静之感。
打败了那人之后,无果一路以所向披靡之势,过关斩将,最终获得头筹。
在挑选奖品时,无果望了眼台下的宋墨,见宋墨望着自己,不禁回之一笑。没想到这一笑,竟惹得台下之人议论声如潮,尖叫声此起彼伏。
无果在奖品里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心下失落。忽然,一颗七彩流光的珠子吸引住他的视线。他将那颗珠子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到了《晨曦诀》这三个字,不由欣喜若狂。然而,他表面却一幅很平静的样子,将珠子往兜里一揣,对众人说:“贫僧已经挑好了。”
无果本想下台把这颗珠子给宋墨,哪料一下台就被人给围住了:“佛子的辩论真是精彩绝伦!”、“佛子好可爱、人家好喜欢呀!”、“佛子一言,让人醍醐灌顶”、“佛子刚才好像对我笑了,哎呀要命,我要折寿了!”………
最后还是圆善大师出马,才把无果从拥挤如潮的人群中拯救出来。
……
辩论会结束后,脱困的无果将那颗珠子给宋墨,“这次你来沙海之地就是为了寻找功法,我不想让你空手而归。现在,这珠子里就有一部功法。我虽然不知道这功法的属性、品阶,但‘万丈红尘’出品,总归不会太差就是了。”说完,他才添上一句,“你要不要?”
宋墨拿过那颗珠子,也不检查,直接放进储物戒里。他道:“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我之间也无需这些客套的死东西。”说着,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株星华草,“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东西,恰好我这里就有一株,送你吧。”
无果刚想腼腆地说“这怎么好意思”,但是看到宋墨手中那株三丈长,枝叶繁茂、结了几颗红玛瑙似的果子的星华草时,他立即抱住宋墨大腿,大喊:“土豪啊——”
抱着宋墨的腿,入手绝佳的手感使得无果脸蛋爆红,他一幅摸到烫手山芋的样子,立即松手,退后几步,清咳三声,说:“我也不贪心,你给我颗小红果就好。”
宋墨摘下一颗红果,递给无果。
无果接过红果,脸上的烧还未褪。他说:“星华草是珍贵之物,像你手上的这株,我估计神君都未必见过。所以你以后可不要随便拿出来——免得招灾引祸!”说完,他就将红果收进自己的储物兜里。
宋墨说了声“好”,将星华草收起。
无果说:“既然你已经获得了功法,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宋墨道:“我还不急着回去。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在外面多历练一阵子,涨涨见识。”思忖片刻,他道:“不过既然获得了功法,我也该写封信回去。”于是,他讨来纸笔,将获得功法之事写下,再言“归期不定”,最后在信封上写一个‘墨’字,才放出去。
无果道:“你准备去哪历练?”
宋墨说:“去什么地方……我暂且还没想好。”
无果说:“那你先把西部历练一遍吧!我可以做向导!”他介绍,“西部全是沙漠,但是有名的庙宇不少、知名的高僧也多,还有金字塔和宏伟的宫殿,盛极一时的闹市你还没去过吧……”
宋墨点点头,客套道:“有劳了。”
无果对此不予置否。他龇牙笑问:“你觉得我之前在台上的表现怎么样?”
宋墨知道无果实际上年纪比自己还大,不过是一直保持着孩子的身体和个性罢了。但是他从未见无果当成孩子看待,而是当成一个可以无视身份、年龄和修为的珍贵朋友。他道:“你想让我夸你就直说。”
无果笑道:“知我者,宋墨也。”
宋墨想了想,夸道:“刚才你表现的很好。”
无果诧异道:“就一句?”
宋墨问:“不然你指望怎样?”
无果撇头想了会,叹气道:“一句就一句,总比没有的好!”
宋墨望着无果愁眉苦脸的样子,心情大好,不禁一笑。
无果抬头瞥见宋墨唇边一瞬即逝的笑意,愣了愣,失神地喃喃道:“你这么美,真不知道会是多少人的红尘……”
幸好的是,宋墨走的早,并没有听到无果的那句呢喃,不然事情就玩大发了。
……
沧澜宗内,方白和方小贵将宗门管理的井井有条。为了将宗门建设的更好,他们准备征求大众的意见。于是方白特地做了个“意见箱”,让大家发表意见。不过为了避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被人大作文章,投进意见箱里的“意见纸”需要花一两银字去他那里购买。
至于沫萝,本来跟萧寒两人好好的,可后来因为遇到了一个土豪散修,“太懒真人”,就撇了萧寒,跟着那真人“双宿双飞”去了。
秦远还是一如既往地打扫着沧澜居,等着宋墨回来。他闲暇时打坐修炼,偶尔看看书、练练字、画画宋墨的肖像和沧澜宗的风景、打探一下宋墨什么时候回来之类……日子过得很是没滋味。
这天,卜算子又来找秦远了:“你还是不肯跟老夫学艺?”
秦远坐在石凳,喝着茶,淡淡地“嗯”了一声。
卜算子道:“你不是说你有个师父吗?他人呢?”其实前段时间,他打探过此事,然后算了一卦,发现秦远现在的这位师父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的的话,那就是命薄、活不长。
秦远的眼眸染上一层水光,他遥遥望着西方:“师父他很忙,没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握紧手中的茶杯,“所以我劝你也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是不可能再拜其余人为师的。我此生,只认他一人为师。”
卜算子不以为意道:“你还小,怎可妄许‘此生’二字?就连老夫,也不敢如此夸下海口……”
秦远打断卜算子的话:“你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情,我未必不敢。况且,那句话我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我不仅敢说,而且一定做的到!”
卜算子一噎。沉默半晌,他见秦远喝完茶,要离开,当即道:“据老夫所知,你那师父是个‘薄命鬼’,活不长。”此时,他忍不住心想,“老夫听人说,阿远这孩子当初还是跪在地上,求着拜那薄命鬼为师的,那场面实在叫人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