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能说什么,只能顶着薛懿怜悯的目光安安静静的上了马车。
感受这马车走动起来的一摇一晃,谢安突然笑出来,笑声压抑在嗓子眼儿里。这一次他本不想到青州胥川的,他对于青州旁边的徐州更感兴趣。
除此之外,便是青州最近动荡不安,为了自身安全,自然是不去为好。
只是他的哥哥大力劝阻他,于是他改变主意,到了青州,刚好遇上胥川的中秋盛宴,想着大哥对此提到他可以去瞧瞧,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便去一观。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谢安只知道,他和自己的这位嫡亲哥哥的关系怕是要远着了。
车队缓缓的出了胥川县的县门,徐叙坐在马车架子上,回首看了一眼县城。那一瞬间,仿佛和某个人对视。
一座老旧的府宅里,马洵坐在屋檐上,遥遥的看向县城门的地方,手中是一杯摇摇晃晃,要洒不洒的清酒,身边老旧的瓦片上是一个木质的长盒。
看起来有点年代了,上面光滑的表面已经起浆,可见是有人经常爱惜抚摸。
徐叙说的对,拿与不拿从来都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只是每一次拿出来他总是对着夜空摩挲着木盒,完好无损的放回去。
就当个念!
当初薛懿说他喜欢镇远侯,马洵清楚的知道那是薛懿在诈他。当时他说外面的人不知道,可是徐叙是知道的。
可是他还是承认了对镇远侯的爱意。一个人太苦了,苦到他愿意向爱人之子承认。
至少这个世间,除了他,他的儿子还知道他心中深藏秘密和……爱意。
等同于你也知道的吧!
遥遥的冲着天空举起酒杯,仿佛向着某个友人示意,潇洒的一杯灌下去,然后咳嗽的昏天黑地。咳嗽着咳嗽着,眼泪就出来了。马洵伸手捂住双眼,泪水从指缝滑落。
久久的,马洵拿起身边不起眼的木盒,在上面敲敲打打半晌儿,细微的一声“咔”,马洵眼疾手快的接住从木盒右侧滑落的一卷卷轴。
打开卷轴,马洵一点一点拉开卷轴,一个英俊的青年缓缓出现,身着青色长衫,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风度翩翩。
马洵指尖虚虚的点在画卷上青年的脸上,充满爱惜和尊崇,突然冷不丁的说道,“不得不说,薛懿那小子还是像你三两分的。”
若是全部向他的母亲,马洵不至于会杀掉薛懿,当初活生生的情敌在面前他不也是忍了下去?只是却也不会帮着薛懿。
这画卷上的人,赫然是前任的镇远侯,薛书儒。
人人称赞的大将军看起来竟是一柔弱书生一般的人,当初上战场的时候,谁也不认为薛书儒可以做什么,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将风雨飘摇的大燕硬生生的稳固下来。
不若,当初匈奴直指京都,哪里还有大燕的存在。当然谁也没想到,当初先皇会把燕卫交到薛书儒手中。
马洵拿起木盒,看着木盒侧边的一条细缝,神情似哭非笑,“你的东西我总算是交给你的儿子了,也不怕我私吞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空气中低低的传来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来报道了,痛苦!!!明天尽量多一点。
第44章 罂粟花
京都,燕帝沉默的看着长喜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信,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张密信看的时间有点长,握着密信的双手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燕帝将密信轻轻放到龙案上,仿佛在放一份舍不下的责任,耻辱。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燕帝沉沉的看着前方金龙盘绕的龙柱,只觉得那龙头上的眼睛是真的红,红的要滴血,仿佛他的心一样。
“朕叫人看着突厥,他们就是给朕这样看着的,看着人都进了大燕,看着突厥制造出火、药,看着突厥人残杀大燕的子民。”,燕帝眼眶发红,“他们就是这么看着突厥的!啊!”
梁珠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头深深的磕在地面上,分毫不敢抬。心知燕帝是气狠了,所以哪怕和长喜是竞争关系,此刻也不敢翘尾巴,幸灾乐祸。
燕帝没有分出一丝余光给梁珠,目光死死的盯着密信。
次日大朝会,便有官员出列弹劾魏朔临数重罪则,在众人面前洋洋洒洒一段话,几乎将魏朔临死死的钉在了断头台上。
即便不会送掉性命,也要被剥下一层皮。
魏太傅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子不教父之过,是老臣没有教育好,请皇上责罚。”,没有反驳,一声不吭的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佘刺史冷笑一声,“难道魏太傅一声子不教父之过就可以把一切带过来?可怜胥川县的诸多百姓,白白丢了性命。”
周围的官员纷纷附和,不论如何,出了这么大的事,首先便是有个罪魁祸首去承担皇上的怒火。
项康站出来反驳,“臣认为,青州之事早有苗头,但是原有的官员不仅没有察觉,而且酿成苦果,魏大人固然有责任,前任官员也埋下了因果。”
项康的话彻底点燃了朝堂上的气氛,双方在眼皮子底下你来我往,打起嘴皮子。
站在龙椅旁边的梁珠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没看见皇上额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开了吗?还没有什么眼力见识的吵吵嚷嚷,互相推卸责任。
下面的太子和五皇子,七皇子挺直腰板,就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生怕被燕帝迁怒上。
身为燕帝的子嗣,他们是知道燕帝对于突厥的重视,尤其是当初把突厥赶回老家的战绩。虽然不时常提起,但是看父皇平日里喜欢的一把弯刀就知道了。
那是当初镇远侯从突厥单于手里得来的战利品,回来后便献给了燕帝。
果然……
“够了。”,燕帝怒吼一声,“你们当朕是不存在?当着朕的面像市井泼妇一般,成何体统。朕养你们这些人就是为了吵架?一个个的就知道吃着皇粮不做事,要你们何用?”
群臣哗啦啦的跪倒一片,“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一个个的就知道恕罪,叫你们解决事情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燕帝气昏了头,连脏话都顾不上在朝堂上放了出来。
普一说完,燕帝还没有意识到,梁珠立刻给身边的小太监使眼色。那小太监立刻走到屏风后记录的起居郎身后,看着起居郎战战兢兢的写下该写的东西。
燕帝发泄了一番,满心失望的坐回龙椅。梁珠见状小声的在燕帝面前说道,“皇上,镇远侯到了。已经在殿外了。”
“宣。”
梁珠一甩拂尘,掐起嗓子道,“宣镇远侯觐见。”
声音一道道传到殿外,薛懿风尘仆仆的赶到京都,收拾都来不及的进了皇宫。此时进了金銮殿都是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
不等刺史说两句,薛懿就哭天喊地起来了,“皇上您不知道啊,臣差点就看不见你了,那些突厥人就冲着臣去,若不是有父亲留给臣的侍卫,臣就要把命丢在胥川县了。”
“臣家里就只剩下臣这么一根独苗了,突厥人还是不放过臣,不放过大燕!”,薛懿拍着胸脯,“若是臣的父亲还在,哪里还有什么突厥一族,哪里还能来欺负臣。”
燕帝叹息一声,“是朕对不住你父亲,对不起书儒。”
薛懿抹了一把泪,“皇上说的什么话,可惜了臣的那些侍卫,死了七七八八,才勉强叫臣完好无损的回到京都,见到皇上您。”
说着薛懿又是一泡泪水,“臣的父亲去的早,本来留下的东西就不多,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皇上,臣心里苦哇!”
说的燕帝也是眼框一红,当初镇远侯书儒将突厥打得几近灭族那是他在位的荣耀,可是经过
青州的事,这个荣耀现在被泼上一份脏水,洗都洗不清。
可是这些人,不仅不在乎,为了自己的利益蝇营狗苟。燕帝不善的看着下面的群臣,目光仿佛尖刺一般刺过他们。
“难为薛卿了。”,燕帝感慨的说道,不知道说的是眼前的这个薛卿,还是已经不在了的薛卿。又或许都有。
和薛懿一番感慨,燕帝愤怒的心情平淡些许,只是看着下面臣子的目光依旧不是怎么友好,显而易见,燕帝这是迁怒了。
不过平静下来的燕帝智商也就回来了,心知不论如何魏朔临他这一次是保不住了,何况他确实是气恼这一次魏朔临的管辖不力。
不免想,若是魏朔临做好了完全准备,结果是不是会有变化?
下朝之际,燕帝终于确定了对魏朔临的处置。剥除他从二品的官职,赏三十军棍,赋闲在家。
佘刺史还有些不满,居然这么轻轻放过去?而且只说了如何处置,却没说何时处置。但是刚要开口便收到了来自燕帝深深的注视。
其实也不算轻,至少魏朔临短时间没有办法起复,也算是打击了魏家的势力。佘刺史这么想着,咽下了口中的“劝阻”,高呼“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