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居然穿越到了古代,而且原主还是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家的独子,年仅十六。想到这里,郑凌就是一阵头疼。
古往今来,官位越高者越招天家猜忌,更何况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了。按理说深谙官场之道的丞相大人应该也知晓这些,但他的行事作风却如往昔一般,从未学会低调。
也对,在徐渊的记忆力,丞相大人为人素来耿直,就事论事,简直是刚正不阿的太不像话了,惹毛了,连皇上都要避其锋芒。因此也得罪了许多达官贵人,在朝堂上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了。
这般想着,郑凌又开始佩服起这位还未正式谋面的父亲大人了。比起功高盖主,拉帮结派也一样招人猜忌。
思来想去,郑凌得出一个结论——位高权重者还是做孤臣好。
见郑凌一直躺在床上,眼珠子直转溜着,额头上还覆着一块帕子,金凤凰在旁不免说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就你这毛头小子都能想到的事,人家作为当朝丞相会想不到?你就别瞎操心了。”
郑凌承认道:“我的确瞎操心了。”说完,他便拿下帕子准备起身,却看见有一小姑娘斜坐在脚踏上,头低着趴在床边,看样子是睡着了。
郑凌惊了一下,但好在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拍了拍胸口,准备偷偷看眼周遭,便听见卧房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然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郑凌忙又重新卧倒,盖好被子,然后快速地把帕子放在额头,再闭目装睡,耳朵却是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有人绕过屏风走到跟前,先是俯身取走帕子,接着又伸手覆在他的额头细细感查,片晌后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对走到身旁的其他人低声说道:“终于退了。”
众人喜不自禁,发出的声音有些大。
“嘘”有人劝阻道:“小声点,莫要扰了少爷。”
屋内又重归安静,直到这时才有人发现床边那熟睡的小姑娘,忙唤醒:“紫苏紫苏,醒醒,快醒醒。”
小姑娘揉着眼睛醒来,迷糊了一会儿,然后拍着脑门惊道:“哎呀我居然睡着了,现在该换帕子了。”刚起身又坐了回去:“腿麻了”
“嘘,快小声些。”
“就数你毛毛躁躁。”有人走过去搀扶起她,边悄声告诉说:“少爷的烧退了。”
闻听此言,小姑娘的声音又拔高了点:“真的?我去看看。”说着便朝床前走去。
“这还能作假?”先前查看的人抬手拍了下小姑娘正伸出的手,催促道:“快去禀告夫人。”
小姑娘忙缩回手,憨憨一笑:“嘿嘿,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便快步跑了出去。
之后有人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头。
只片晌的工夫,屋内又走进数人,众人作揖轻唤:“夫人。”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渊儿的烧果真退了?”
一人答话:“回禀夫人,是的。”
“菩萨保佑!”来人声音变得和婉,一连轻轻念了数声这才停下,接着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伸手探额,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对一旁的人说道:“快去请大夫来。”
“是”有人应了声,急急走了出去。
这时有人端来凳子,放置在床侧,丞相夫人落座后,松松地握住儿子的手,静静地看着,许久,低声说道:“我儿要快点醒来,为娘——”话未说完便拿起帕子,轻轻拭泪。
听到这里,郑凌再也不想装睡了,微微动了动手,又缓缓睁开眼,看着床边的妇人,低不可闻地唤了一声:“娘”
丞相夫人听得清楚,忙应道:“哎”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笑说:“我儿醒了。”
见此,郑凌欠身起来,丞相夫人忙拿起大警枕垫着,说:“我儿切莫乱动,这才刚醒,再多歇息会儿。”
郑凌伸出手,动作温柔地擦拭着妇人脸上的泪水,愧疚道:“孩儿让娘担惊了。”
丞相夫人摇摇头,紧紧握住儿子的手,逗趣道:“我儿什么时候这么客套了?”
“娘”郑凌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哎!”
这边的温情还在继续,门口处就走来两人。
有人回禀:“夫人,李大夫来了。”
丞相夫人闻言,忙松开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后,起身退至一旁,道:“有劳李大夫了。”
蓄着长长胡子的老人行了行礼,说:“夫人言重了。”说罢,便取过丫鬟手上的匣子,从内取出小迎枕垫在郑凌的手背下,静静诊脉。
待细细查看一番之后,这才起身说道:“公子已无大碍,再调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常。”
丞相夫人微微欠身:“多谢李大夫。”
“哪里。”李大夫侧过身回避此礼,然后开了副药方,递给一旁的大丫鬟紫苑。
厚谢了李大夫,又亲自把人送到门口,丞相夫人这才又折身返回,先是对着众人柔声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全部有赏。”还未待众人行礼,她便又坐在床边,细细地看着自家儿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半晌,丞相夫人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庞,心疼道:“我儿瘦了很多。”
听到瘦这个字,郑凌喜道:“瘦了好。”
徐渊是家中独子,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穿用度样样精细,可想而知,那体型就从未与瘦字沾边,性格更是飞扬跋扈、任性妄为,但好在他还知道内外之分,对身边的人倒是爱护有加,因而府里的人都乐意与他亲近。
本想说胖乎乎的好看,但看着儿子俊俏的脸蛋,丞相夫人把要脱口的这一句话又给咽了下去。心道:无论胖瘦,我的儿子都好看。
转眼郑凌又在房里休息了三日,待彻底痊愈后,丞相夫人这才肯放他在府里走走。
郑凌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比起这个,亲眼所见永远要来的更加震撼。
步上游廊,他生怕多走一步都会错过了这里的景色。廊内廊外,无不驻足细看。
春日和煦的阳光洒落在奇石林立的园子里,那大株大株的桃树正是妩媚,随风起舞的粉嫩桃花飘拂在小桥流水之上,或随波逐流,或纷纷扬扬。池边栽种着芭蕉,此时正临水梳洗,鲜绿的娇俏极了。
郑凌扶着栏杆,又俯下身子,见廊下有鱼群嬉戏,姿态甚美。
身后紧跟着的丫鬟们却好似受到惊吓一般,忙上前劝阻。待郑凌离水边远些,这才齐齐吁了口气。
郑凌稍一思索,便也明白个中缘由。
第47章
前些日子有一世家子弟借着春光明媚的由头,邀请城中风流才子齐聚湖边吟诗作对,为了助兴,更是请来花名远播的青楼歌妓。徐渊心仪之人也在受邀之列,于是他便不请自来。
对于徐渊的到来,众人表面上待他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嗤之以鼻。
徐渊浑然不知,两眼只痴痴地盯着对桌抚琴女子妃雪。
好事者见此,心生别意,怂恿着徐渊也来吟诗一首。
徐渊的不学无术,众人皆知,因有人带头,余下之人便起哄,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因着心仪之人在此,徐渊不好翻脸,但又不想平白让人取笑,便吟诵了一首耳熟能详的《关雎》,并借此向妃雪表明心意。
好事者不罢休,非逮着他要他现作一首,还说要妃雪姑娘评价一二。
徐渊瞧着妃雪笑着应承,便只得赶鸭子上架,但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一字。
众人虽是静候,但眼里嘴里却是满满的嘲笑。
最后徐渊还是让他们看了笑话,羞赧之余,徐渊瞥向妃雪,见她竟与旁人一样掩嘴轻笑,遂心生愤懑,当即便指着众人扬言道:“诸位且等着”
有人心知闹过头了,这徐渊虽是草包,但其父乃当朝丞相,轻易不能得罪,便出来打圆场,和颜道:“贤弟,方才我等只是与你玩笑,切莫当真,再者……”
徐渊话未听完,便冷哼一声,道:“玩笑?”
来人走近了些,悄声说道:“确实是玩笑,其实展之兄也是好意,想帮你在妃雪姑娘面前好好风光一回,谁知你竟……哎,罢了,也怪我们,没有事先与你通气。”
听他这般解释,徐渊半信半疑:“果真如你所说?”
“确实如我所说”来人说着便拉了拉徐渊的衣袖,邀他入座:“来来来,方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说完便招呼其他人来给徐渊敬酒。
但很快徐渊就回过味来,挣开这人的手,看着那好事者,说:“倘若真如你所说,那方才尔等又怎会取笑于我?”
来人知道徐渊心结在哪,便对着他口中的展之兄挤眉弄眼。
李成憬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朗声说道:“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汝贵为丞相之子,难道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他不说也罢,说了这句徐渊更气,立即回道:“倘若无耻之人比船还大,那我的容人之量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你……”
“李成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与我作对。”徐渊连名带姓称呼对方。
李成憬皮笑肉不笑:“贤弟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清楚得很”徐渊撂下狠话:“你且等着瞧。”说罢便拂袖而去,刚一转身,脚上被什么东西一勾,导致重心不稳,身子一晃,竟摔落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