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层,真皮层,脂肪......刀片划开的地方被灰色长袍拿器具猛地撑开,血淋淋的胸腔内,肋骨分明可见,肋骨下的心脏仍在在跳动。
“我看到了。”灰色长袍拿起镊子,“藏在心脏后面,真是浪漫主义。”
艾斯紧紧闭着眼睛,牙齿狠狠咬在嘴唇上,又马上松开,反复几次,下唇几乎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艾斯!艾斯!放开他!”伊欧文嗓音嘶哑,几乎失声。
沈弘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艾斯被打开的胸腔,目光里满是恐惧。
王十一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沈弘突然脱力地倒下,王十一把他放在地上靠墙坐着,让他身体朝着墙,不再去看那血腥残忍的一幕。
沈弘长这么大几乎没受过什么伤,也没观摩过手术,用炸-药杀个人还要自己把自己吓哭。
“沈弘,沈弘。”王十一唤着他的名字。
沈弘没有反应,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一样,只是怔怔地望着同一个方向,眼神惊恐,嘴唇和双肩都在剧烈颤抖着。
他被吓坏了。
“沈弘。”王十一半跪在他面前,握着他的双肩,让他看着自己。
王十一咬了咬下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沈弘跟着一起过来。面对这样的情况和场面,如果不是想到还有一个沈弘在,王十一自己可能都已经崩溃。
王十一用额头抵着沈弘的额头,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些许,他尽可能过滤掉自己语气里的不安和恐惧,温柔地命令:“沈弘,看着我。”
低沉柔和的声音似乎真的有安抚作用,沈弘怔怔地抬起眼眸,目光落入王十一眼中,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王十一轻轻拍着沈弘的后背,慢慢地平复着沈弘的呼吸,等两个人的呼吸差不多达到同一频率,他抿了抿唇,说:“沈弘,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和你一样害怕。”
怀抱里的身体一僵。
“你所未知的,恐惧的,不知所措的一切,我也从没经历过。”
“不过没关系,”额头相抵,彼此传递着温度,像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舐着伤口,“没事的,待在我身边,没事的,沈弘。”
沈弘没有回应,身体却颤抖得不那么厉害。王十一放开沈弘,走到铁栅栏门前,说,“先从我下手吧。”
灰色长袍正准备拿钳子夹断艾斯的肋骨,方便让那块芯片出来,闻言,他看着王十一,“你什么意思?”
“不是想解剖我么?”王十一微笑,“小机器人身体里的芯片,你回你的世界才用得上。你不觉得解剖我这件事情,应该安排在回你的世界之前吗?”
“有道理。”灰色长袍眼珠子一转,他觉得王十一说的先后顺序都是拖延时间的屁话,但是他确实想对比解剖王十一和艾斯的身体,有比较才知道他既崇拜又恐惧的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技术上的改动。
灰色长袍扔进来一卷绳子,“让人把你的手绑在背后,我会用绳子吊你上来。”
灰色长袍离开对面房间的那一霎那,沈弘眯起眼睛,目光里的茫然和恐惧瞬间褪去,他紧盯着灰色长袍的机器,像年幼的猎豹盯准了自己的猎物。
一支飞镖出手,穿过铁栅栏的缝隙,割断了机器上油桶附近的电线,最后落入油桶之中,叮咚一声沉底,毫无踪迹。
人在绝境时,身体的极限也会被逼出来。
伊欧文拿绳子绑住王十一的双手,王十一对他耳语道:“伊欧文,冷静,建筑工人在修它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如何让自己出去。中国古代的很多建筑都会拥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仔细想想爷爷给你讲过的故事。”
伊欧文默不作声地点头。
灰色长袍的绳子下来,伊欧文把绳子绑在王十一身上,王十一被吊上去后,灰色长袍第一时间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武器,然后将他带走。
与此同时,沈弘悄悄靠近了铁栅栏门口,手里紧紧攥着另一枚飞镖。他的手指在拳头里不安地扭动着,他在挣扎,犹豫,应不应该在飞镖的刀口上涂抹上剧毒。
灰色长袍带着王十一出现在对面的房间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不安地走到机器旁边检查,发现油桶裂了一道口子,燃油泄漏。再仔细一看,油桶附近的电线不知何时被齐齐斩断。
趁着这个时候,沈弘用飞镖割开身上携带的剧毒,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要保证飞镖能安全地穿过铁栅栏门缝隙抵达王十一手中,且不能对王十一造成分毫损伤。
沈弘有轻微的散光,他瞄准的时候习惯微眯着眼睛,然后出手——
飞镖柄朝着手心,稳稳落在了王十一的手里,沈弘仔细检查了一会儿,没发现王十一手上的皮肤有任何手上的痕迹,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王十一用飞镖割开绑在手上的绳子。他在心里暗暗地想还好是绳子不是手铐,他对于撬锁还是一问三不知,因此决定这件事情结束以后好好跟沈弘学一下开锁技能。
灰色长袍根本没注意到王十一和沈弘的小动作,此刻他格外紧张自己的机器,如果机器出了什么意外,他多年重返故园的计划就要功亏一篑。
“坏了?”沈弘出声问了一句。
灰色长袍回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只一眼,沈弘就看出来这个人心态已经不太淡定了,他的计划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变故不难解决,但是心态很难调整。
沈弘又说,“看样子,线断了?”
灰色长袍的手一僵,没有说话。
沈弘继续:“为了保护你的机器,电线上面的部分都被你用外壳焊死了吧?电线没分颜色,你第一次接线的时候又不按规矩来,现在估计连你自己都分不清哪根线该接哪里了吧?”
“你怎么知道。”灰色长袍从机器边移开,皱着眉头,开始正视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当废柴的家伙。
“我还知道由于制造的时候没有精密仪器,你很难在不损坏其他元件的情况下拆开外壳。”
灰色长袍的神色越发警惕,“你说得对。”
沈弘摊开手,“我也算是半个专业的。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不行,”灰色长袍宁愿自己把机器慢慢琢磨好,“小机器人和公爵身体里的钥匙都是机器的一部分,没有他们,我根本回不去。”
“不,你想多了,”沈弘挑眉,浅浅地笑了笑,“我不需要这么多——甚至,你面前站着那个人也可以留给你,我和他一样签定了系统的契约,解剖他和解剖我是一样的。你完全可以把我的命省出来。我帮你修好机器,你放我一个人走。”
灰色长袍皱着眉毛想了又想,眼珠子转了又转,机器上的棘手问题他确实很难一个人搞定,就连机器的制造,他都凭借弗罗多得了力量秘密请了一些工程师来完成。
如果这个人真能帮他完成机器的修复,放这个人走也无所谓。
而且,这个人不像另外两个那样肌肉结实、看起来能打,自己身上也有武器,要对付他简直轻而易举。
最重要的是,机器修不好,他活不了;修好了,能不能活还得自己说了算。
灰色长袍答应了。
这次沈弘的双手没有被绑起来,直接被吊上去检查武器,确认干净后,灰色长袍将他带到了房间里。
沈弘正在对照着一堆图纸,试着上手机器。
灰色长袍觉得这种被别人牵着走、丧失控制权的感觉太糟糕了,他从裤包里摸了包烟出来,抽了一根塞进嘴里点燃。
“过来搭把手。”沈弘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电线附近的盖子,灰色长袍过去帮着抬了一把,沈弘道,“停停停——”
灰色长袍松开手,冷汗刷刷地下来,刚刚如果他再多一分力气,这边的电线还没接好,那边焊在壳子上的导线也要被他剥断。
沈弘专心致志地研究着电线的走向,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给我支烟。”
灰色长袍愣了一下,沈弘看起来不像是有烟瘾的人,但是他们这些做工程的压力大的时候,也喜欢边做事情边抽根烟。于是灰色长袍抽了根烟塞进沈弘嘴里,帮他点燃。
沈弘悄悄给王十一使了个眼色。他起身,把灰色长袍之前揭开的黑色幕布拉过来盖住了大半机器,道,“看到的东西太多会干扰我的思考。”
灰色长袍点点头表示同意。就像是医生做手术只露出需要的部位一样,眼睛里看得太多太杂也会增大失误的可能性。
沈弘眼角的余光瞥见伊欧文朝他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伊欧文找到出口了。
“还有就是,”沈弘说,“让他们两个先回那边关着去,别在这边影响我们做事,万一到时候发生点什么意外,你回去不了我也得跟着你一起死。我们现在算是在同一条贼船上了。”
灰色长袍始终觉得自己在跟着沈弘的话走,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极其不舒服,但是他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王十一只是个被绑住手的健康男人,这样的人灰色长袍很难通过体力或者战斗技术压制他。至于小机器人,小机器人的身体自受伤开始,就在缓慢地自我修复,万一耽搁的时间太长,一条破绳子恐怕很难捆住小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