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左丘冷的话,牙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
第32章
牙行做买卖,就是个中间搭桥的活儿,全凭一张巧嘴和人脉。
焦七交代的这件事做起来简单,报酬却不少。
能接到这样的事,牙行的人再高兴不过。
如今袁洋这么一闹,若是惹恼了焦七,这桩买卖就要打水漂了。
此时经手的牙人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思,他的额头直冒出了汗,他一边在心中嫌袁洋没事找事,一边怕焦七生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
焦七的注意力却没在这边,他接过左丘冷递过来的东西时,才反应过来称呼问题。
焦七瞪着左丘冷道:“你得叫我焦七大人,我收留了你,你得知道感恩。”
“你若是再瞎喊,我就把你和你的铺盖都扔出去!”
左丘冷连连点头,道:“先别说这个了,你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焦七手里拿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面人”,离面人一尺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鱼肉味。
焦七耸了耸鼻翼,凑近闻了闻,道:“这是鱼味的面人?”
“鱼肉加了些别的,”左丘冷道:“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焦七很少吃鱼肉以外的东西,面前这个指长的小白鱼看起来很好吃,焦七刚要开吃,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只见他转头问道:“你不会在这鱼上下毒吧?”
不能怪焦七多心,当日的泻药让他印象深刻,他只是顺口问一句而已。
左丘冷没有不喜他的多疑。
左丘冷语重心长道:“儿子,你放心,爹别的不行,对医术还是略知一二的,谁下药害你,我第一帮你挡下来。”
见焦七脸色不好,他赶紧改口道:“焦七大人,我绝对没下药,要不我帮你尝个鱼头?”
这厢一老一小扯皮加吃面人,旁若无人,那厢等在一旁的牙人心里着急,却不好开口打扰。
等焦七连吃完三个左丘冷变出来的小面人,他才惊觉四周有些安静。
想起牙行门口吵闹的那一幕,焦七奇怪道:“你们都看我干吗!”
“牙行又不是我开的,我说了也不算。”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是花钱来请人的,难不成你们还等着我出主意?”
事情既然已经闹大,牙行自然得顾着名声,袁洋顺理成章得了这个活计。
待轮到袁洋签契的时候,焦七发现袁洋竟然是少数几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他便多看了袁洋一眼。
袁洋正不知如何道谢,见焦七看他,袁洋赶紧一揖道:“今日之事,多谢焦公子主持公道,我定会努力训练,不负焦公子今日的恩典。”
约好明日一早在码头集合,焦七便带着左丘冷往回走。
夕阳西下,洒下一片余晖,正是酒楼、饭庄热闹之时,焦七却在自己家的酒楼门前发现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店小二。
确切的说,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以及一模一样的晦涩表情。
还不等店小二张口,焦七便问道:“不会又有人来吃白食,说是我爹吧?”
“难不成今日黄历上写着不宜进酒楼?”
店小二也不愿意在这等东家,毕竟这会儿店里忙,他苦笑道:“这次不是来找您的,是来找杜管事的,可是杜管事……”
人类最怕念叨,一念叨就会被听见。
恰巧这个时候回来的杜墨,人未至,声先到,他问道:“有人找我?”
焦七三人跟着店小二进雅间的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大快朵颐。
那少年不知多久没吃饭了,面前的几个盘子都空了大半,嘴里也塞得满满的。
少年鼓着腮帮子奋力的嚼着嘴里的饭,待看见几人中的杜墨时,他先是一愣,随即手里的碗筷嘭得砸到桌子上。
不待几个人反应过来,那少年飞速奔到人前,跪在杜墨的脚边,抱着杜墨的大腿道:“大公子,小的可算找到你了!”
“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
地上的人缓缓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合,这少年竟是跟在原身身边近十年的小厮。
初时的震惊过后,杜墨很快便淡定了。
经历了一场事故,是人都会有变化,更何况他不准备回京城,不怕谁能看出他不是原身。
焦七可不知道杜墨心中的想法,他只看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抱着自家奴隶的腿,好不亲密。
焦七端起东家的架子,哼了一声道:“成何体统!”
“来酒楼白吃白喝,可不是随便认个亲就能一笔勾销的。”
“杜管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见焦七那副“我有气,但是我不直说”的样子,杜墨自然得配合。
杜墨将扯着自己衣摆涕泗横流的少年拉起来,道:“回东家,这是在下家中的小厮,杜成才。”
那小厮这会儿也明白了二人的身份,他倒是识趣,对着焦七一礼道:“小的杜成才,给东家请安。”
原来这杜成才正是当日随原身杜墨去宁县的小厮,那日二人都在船上,落水之时,情况混乱,二人便失去了联系。
原身不会游泳,落水没多久便死了,而杜成才则幸运地趴到了一块木板上,被冲上了岸。
经过两个月的苦苦找寻,杜成才终于得到了杜墨的消息,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如此忠心的小厮实不多见,杜墨毕竟占了原身的身体,他也只能将人留下。
只一日的时间,焦府的人口就翻了倍,再加上院内的金钱猫和金钱龟,焦七家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天才将将亮,杜墨便给焦七换上衣裳,服侍他洗漱。
焦七已经很久没起过早了,他的眼睛明明睁着,可他的思想还在睡觉。
看着喂一口吃一口的焦七,立在一旁的杜成才心中焦急,他道:“大公子,还是我来伺候吧,您哪伺候过人啊。”
又喂了焦七一口鱼肉粥,杜墨道:“不碍事,我已经习惯了。”
杜墨白日里管理酒楼,夜晚守夜,这会儿还得伺候人吃饭,杜成才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杜墨原来是杜家的大公子,哪里做过这些粗活。
这焦公子也是奇怪,有钱开酒楼却没钱雇下人,整个焦府里里外外除了杜墨,就只有个看门的老头。
焦府的装饰也是差强人意,除了焦七的卧房装饰得还算不错,其他的屋子连个家具都没有。
听说过越是有钱的人越抠,但杜成才还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看着桌上的鱼肉粥、鱼干、鱼肉团子,杜成才心内叹气,还真不好说焦七是大方还是小气。
又看了一眼认真伺候人的杜墨,杜成才心道:才两个多月不见,他家公子竟然变成了这样。
天光大亮,小摊贩们已经出摊了,走在街上便能闻到一阵阵的饭香。
从焦府出来的马车里坐着三个人,再次陷入沉睡的焦七和清醒的杜墨、左丘冷,赶车的则是丐帮的人。
这马车是焦七搬到府城时买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用。
左丘冷靠在车厢上,问道:“你怎么不让你的小厮赶车?”
“我以为你要亲自赶。”杜墨回道。
“这车我可赶不了。”左丘冷又道。
杜墨背靠着车厢,怀中抱着焦七,他一挑眉,问道:“哦?此话怎讲?”
第33章
左丘冷的大半生也算传奇,他出生于小富之家,幼年时家乡闹瘟疫,家中之人尽数丧命,只余他一人孤苦无依。
无依无靠的左丘冷颠沛流离,辗转于不同的地方,做过各种各样的活儿,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
人到中年,他才机缘巧合救了现在的皇帝,得了重用。
可惜他注定没有享福的命。
左丘冷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他看了看初升的太阳,许是怕日光晃到熟睡的焦七,他又将帘子放下。
左丘冷道:“我年轻的时候眼睛是好的。”
许是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不好看,左丘冷微微低头,他接着道:“自从得了脑疾,我的眼睛就变成了这样,最近头疼频繁,想来我是命不久矣了。”
听到这个消息,杜墨浑身一震,知道自己快死了,却无能为力,一定是很痛苦。
杜墨道:“可看了大夫?”
“我就学过医术,”左丘冷叹了口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道:“这里的问题,没得治。”
杜墨虽然没学过医,但颅内的病,就是在现代也是险症,更何况在医术不发达的古代呢。
“那你如今有何打算?”杜墨问道。
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如杜墨与焦七的相遇,好比左丘冷与焦七的相识。
一生未婚的左丘冷看着焦七,道:“趁我还活着,享受天伦之乐。”
一炷香之后,焦七是被马车外的喊声吵醒的。
马车停在离码头不远的空地上,焦七下车时,见到的便是杜墨带领三十个壮汉训练的场景。
杜墨前世没当过兵,但他到底是参加过军训的人,简单的跑圈、伸展身体、喊口号、走方阵这些,他还是会的。
三十个汉子按大小个分成三列,每列十人,人与人之间的间距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