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周明晏才说,“还是有点烧。”
知道他是在测体温,童潜就没再挣扎,老老实实道,“确实还有点难受。”
周明晏把他塞进被子里,仔细盖上,严肃着脸,“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童潜乖乖听话,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
“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是他想了好久才问出的问法,总不能直接就问你是怎么死的吧。
周明晏也躺了下来,闻言说,“意外。”
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童潜也不愿勉强他,毕竟回忆自己的死亡肯定很痛苦。
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周明晏猛然看过来,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不记得了?”
“啊,”童潜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说,“我死之前的那段记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留下周明晏在昏暗中,静静地盯着童潜安睡的脸庞。
真好,老天不仅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还让童潜遗忘了那段不堪的记忆。
这次、这次他一定不会让悲剧重演!
再醒来时,已近黄昏。
不过今天是阴天,外面冷风肆虐,不见阳光,一大早和傍晚也没什么区别。
童潜睡得昏昏沉沉,随便塞了几口晚饭就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周明晏犹豫了一瞬。
“你爸……又走了。”
原本懒散的童潜一骨碌爬起来,吓了他一跳。
就见童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老东西是不是赔出血了?”
幸灾乐祸之极。
前世的时候,周明晏就知道童潜和他爸关系不好,他爸是个实打实的人渣。
可重生回来,他才终于明白,他爸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能当着那么多亲朋好友的面摔儿子,要不是他来得及时,都不敢想象童潜会怎么样。
配合童潜的心情,周明晏微微一笑。
“具体赔多少没说,不过来的时候是租车回来的,走的时候是两条腿走出去的。”
童为龙这人一惯好面子,在外面挣了钱,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力,回乡的时候还特地租了辆小汽车回来。
在这个年代,汽车可是稀罕物,豪华的排场引来了附近好几个村村民的围观。
童为龙别提多得意了。
自然也想不到,回来这一趟,兜里的钱就会被赵家人榨干,汽车也租不起,只好靠两条腿灰溜溜地跑了。
“活该!”
童潜狠啐一声。
据说童为龙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送他。
村民都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充满不屑。
这个打老婆摔儿子还睡寡妇的男人,竟然是他们村子的。
丢人!
村民的思想观念还没有被金钱过度污染,就算再有钱又怎么样,道德败坏,一样会被人唾弃。
想象童为龙的惨状,童潜恨不得仰天长笑。
上一世,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不点,被他大姑教唆着又哭又闹,害得他妈顾不上撕那对渣男贱女,抱着他就回家了。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
因为孩子哭着要爸爸,心疼孩子的童潜妈不得不忍气吞声,一家人还一起过了年。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再后来,发现童为龙出轨,甚至连孩子都有的时候,他妈已经彻底麻木了。
回忆妈妈心如死灰的眼神,童潜一个激灵,抓住周明晏。
“我们来规划规划吧,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次他一定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想象着日后美满的生活,童潜斗志昂扬。
第7章赚钱大计
“首先,我们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童潜挥舞着小短手,模仿在南海边的那位老人,在空中抡了个大圈。
他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周明晏忍不住笑出声来。
童潜以为他在笑自己不切实际,立刻板着一张小脸,教训道,“钱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有了钱,什么都好说,没钱,万事难行。”
周明晏收了笑,认真点头。
见唯一的听众终于端正态度,童潜很满意。
“可我们要怎么赚钱呢?”
周明晏的第一个问题就把他难住了。
童潜卡了壳,结结巴巴道,“我们要想出一个赚钱的门路,积累资金。”
赚钱,说简单也很简单,尤其是在这个遍地黄金的80年代。
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和周明晏两个现在年纪还太小,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别说他妈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到外面去,别人也不会把他们的话当真。
看来还是要把赚钱的希望放在妈妈身上。
他妈王萍萍,童潜自认还是相当了解的。
人美心善,干活勤快,样样都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老实了。
性子又直又木讷,不然也不会被童为龙欺负这么多年。
“宝宝,你有没有想过,要让阿姨做出一些改变?”
周明晏对王萍萍并没有意见,可如果真的要做生意,承担起养活三个孩子的重担,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童潜皱着小眉头,忧愁地叹气。
他何尝不想让妈妈做出改变呢,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周明晏不爱看他这样子,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哄道,“赚钱的事情先不急,反正我们都重生了,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还怕养不活家里这几个人吗?”
他已经开始习惯把童潜的家当做自己的家了。
童潜也没在意他的口吻,反而觉得周明晏说得很有道理。
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他也不能怀疑周明晏啊。
上辈子能在静海市呼风唤雨,除了过人的家世之外,他个人手段也是毋庸置疑的。
回想起上一世同事客人八卦时听来的小道消息,童潜偷偷瞥了周明晏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正好撞上。
童潜吞吞口水,还是觉得要把话说明白。
“那个,明晏啊,咱家现在没权没势的,做事的时候就得小心一点了,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可不能干。”
周明晏微笑,“我明白,除非必要,我是不会让你和阿姨为难的。”
到底“除非”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啊
童潜对着躺下的背影瞪大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初中没念完就被迫出来闯社会,一直在底层打转的他见识了太多黑暗,自然明白,社会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
再纯洁的颜色,在里面混久了,迟早会变色。
他不能强求周明晏做出保证,就像他明白,如果有一天自己重视的人受到侵害,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周明晏正想起床,却发现被一只八爪章鱼牢牢缠住,动弹不得。
童潜睡觉不老实,喜欢缠着人,也不知他怎么睡的,把双手双脚都压在周明晏身上也就算了,连脑袋也整个埋在他的胸前。
难怪昨晚总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
尽管动作再轻,童潜还是被周明晏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童音响起。
“你起这么早干嘛呀?”
周明晏把他塞回被子里,“没事,你继续睡。”
失去了人形抱枕和人肉暖炉,童潜悲哀地发现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一阵,自己穿好衣服出去了。
妈妈看见,惊讶不已,回头夸周明晏。
“明晏啊,阿姨看你以后就长住我家吧。你看宝宝,放假的时候从来没在十点之前起来过。你一来,他就积极多了。”
周明晏正在往脸盆里倒热水,闻言笑了笑。
童潜脸皮打小就厚,像这样的调侃已经听过不止多少次了,可被周明晏听去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妈!”
他鼓起脸抗议。
妈妈走过来,摸摸儿子软趴趴的头发。
“妈妈有事出门,你们先吃,吃完了让你姐和明晏哥哥带你玩,不要乱跑,知道吗?“
“你去哪里?”
妈妈笑笑,没回答他的问题。
周明晏走过来,把热乎乎的毛巾盖在童潜脸上,舒服得他发出一声喟叹。
大冬天的,比热毛巾擦脸更舒服的,只有热水澡了。
不过他家里虽然有井,烧火的柴禾却不多了,要省着点用。
三个小孩早饭吃的是白粥配咸菜,照例一人一个白煮蛋。
童潜本想故技重施,把鸡蛋丢到周明晏碗里,被他眼明手快地拦住。
“你不吃鸡蛋,身体就好不起来身体好不起来,怎么实行我们的计划?”
周明晏总是有道理的。
想想他豪情万丈的赚钱大计,童潜含着两泡热泪,咬了一口散发着腥味的土鸡蛋。
呕
周明晏转移他的注意力。
“快吃,吃完我们出去转转。”
童潜三口两口塞完,拉上周明晏跑出了家门。
灰黄色的泥土墙,青黑的瓦片,窗子用薄薄的油纸糊上,风一吹,破损的油纸呼啦作响。
这就是他的家。
童潜心里不由生出一丝伤感。
上辈子,他自从离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俩小孩手拉着手,在大牙村闲逛。
小时候,童潜总觉得村子里大极了,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