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行动已经被市政府的文化教育部门列为了今年的重点项目。
也因此,关于这事的宣传也多了起来。主流媒体纷纷参与进来了。
孟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就是一开始说了点话,哪里担得起这个倡导者的名头啊!就算要采访,也应该采访那些分享课件的老师吧!”
徐老师笑着说:“别紧张。”
孟正心想,他不紧张,他真的就是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啊。
校长办公室里坐着好几个人。校长姓赵,是位五十多岁的严肃的女性。孟正站在门口喊报告时,赵校长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冲着他笑了一下。除了校长,办公室里还坐着好几位陌生人。看着他们身边所带的器材上的标志,孟正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竟然是省报的记者。他重生后竟然要接受省报的采访了!
毕竟是官方喉舌的记者,记者准备的问题都比较正,他们先听孟正诉说了他提出烛光行动这个想法的起因经过,像孟正跳级、徐老师送资料、孟正编写试卷等细节,记者都问得比较细。这位记者很注重对被采访者内心世界的挖掘。
孟正原本想把功劳都归给徐老师、赵校长等人,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生理年纪,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要是太官方了,这反而显得有些假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老师给他准备了采访稿呢!孟正就换了一个角度,重点说了自己的家人。
他故意用一种满带孩子气的口吻说,如果他的爸爸妈妈当年有学习的机会,妈妈说不定能成为外交官一类的人才呢,爸爸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高级技工。可是,他们都被当地的教育耽误了。这是个体的遗憾,也是整个社会的遗憾。
说着说着,孟正想起了自己重生前的经历,心里忽然生出了很多真情实感。
城乡资源共享了,教育资源均衡了,乡下孩子的升学率升高了,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但还有一些沉淀于内心深处的感触,却是除孟正这种有过类似经历的当事人所无法准确描述的了。
在重生前,孟正先考上县重点,然后顺利上了重点大学,顺利毕业留在大城市工作,顺利找到了一份年薪不错的职业……在很多人看来,孟正就是一个天赋型选手。可孟正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勤奋型选手。
也许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处在中二期的他曾经把自己当做天才过。可一进入县重点,他就发现,其实他远远不如身边的同学。县重点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是县里人,只有百分之二十是从下面乡镇里考上来的。孟正作为这百分之二十中的一位,他的英语口语不标准,他没有书法、钢琴等特长,他没有摸过电脑也没有吃过麦当劳,他的袜子已经洗褪色了,衣服的内衬上还有破洞……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成绩好,却也不如县里的这些孩子好啊。就连他引以为傲的成绩都给了他一些打击,明明以龙山初中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重点,但在县重点内却只能排在两三百名之后了。于是,孟正的情绪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不过,孟正自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孟爸爸和孟妈妈都很乐观,他从父母身上学到了很多,所以这种不好的情绪并没有让他崩溃,反而全都转化为了前进的动力。但他记住了刚入学时的这种什么都比不过别人的心情。即使后来他加倍努力地读书,成绩慢慢从年级两三百名追到前一百名,又追到了前五十名,甚至还追到了前十名……他依然没能忘记那种什么都比不过别人的沮丧心情。
在孟正刚刚参加工作时,同办公室的几位前辈就对他非常满意,曾对他说:“孟正啊,现在很少能看到你这么踏实的年轻人了。”那孟正为什么能够脚踏实地,还不是因为内心深处觉得自己不如人,所以要加倍努力、认真工作吗?
从结果来说,有过那种压抑的经历,对于孟正来说好像不是一件坏事。
但孟正心里不能不说是遗憾的。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很羡慕那些一路优秀一路风光的天之骄子。
这也是为什么,当重生后的孟正在图书店遇到沈独清时,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却对沈独清的第一印象就很好。因为,沈独清一看就是那种家境很好的城里孩子,大把大把的教育资源把他堆成了农村里的孩子想象不到的优秀。
而青春期时的孟正曾深深羡慕着这种优秀,渴求着这种优秀。
当然,他后来渐渐知道了,沈独清也有属于他的不为人知的苦痛。要是沈独清父母健在,他肯定更单纯,但也更快乐,不过还会是同样的优秀!
那样的沈独清大概就是孟正青春期时最最向往的存在了吧?
不过,孟正毕竟是重生的,他离自己真正的青春期已经很远了,那些向往的情绪只在心底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痕迹,不再浓烈鲜明。但因为这份曾经有过的向往,他还是很愿意去守护沈独清,就像是守护着自己年少时的梦想一样。
回想着自己的经历,孟正真心要感谢自己的父母,他们给了他很多爱,教会了他要不懈努力,教会了他坦然面对一切,于是他在短暂的失意过后依然走出了自己的路。但还有很多的人因为一时自卑而永远自卑,然后彻底迷失掉自己。
孟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对省报的记者如此说:“在我看来,贫穷带来的不是旧衣服和破房子,它带来的内心的自卑。贫瘠的教育给孩子们造成的影响不是中考失利、高考失利,它带来的是精神的软弱。”
“当一个孩子走出农村,当他发现自己远远落后于城里的孩子后,他明明拥有了一个更大的平台,但他却会无所适从。”
“或许有人会说,大家都是一样的,遇到了一个更大的平台后,大家都会无所适从。但成年人有着更强的调节能力。青春期的孩子却不一样,他们处在一个三观形成的重要阶段,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他们的承受能力还不强。如果在这个时期,一个孩子过分自卑,那么这种自卑很可能会伴随他终身。”
听孟正这样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把同龄人说成是“他们”,这其实挺逗的。可是,在场的几位成年人谁都没有笑出来。孟正的话引发了他们的思考。
“因为教育资源的匮乏,很多乡下的孩子即使付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他们最后能取得的成绩依然远远不如城里的孩子,而这真的很打击人。唯有教育资源均衡了,大家付出的努力才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孩子们那种为了改变命运而努力读书的心情才不会被辜负。”孟正郑重地说。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但至少在教育方面,孟正希望它是公平的。
当孟正回到教室,大家都好奇地问老师找他去做什么。
孟正不想太高调,对着其他人就都糊弄过去了,但对沈独清说了实话。沈独清开心地问:“省报的记者?知道是几号的报纸登吗?我们要多买几份啊!”
孟正的心情原本还有些沉重,算是回忆前世的后遗症吧,但看到沈独清这一副开心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跟着笑了。他伸出手,用力揉了揉沈独清的头发。
孟正想,他是真的很喜欢沈独清呢,他就喜欢看到沈独清这一副从脚尖优秀到头发丝的模样!
沈独清却哼哼了一声,伸出手捂住了孟正的眼睛。
“你干嘛!”孟正问。
“不准用这种老母鸡看鸡崽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咦?”孟正按下了沈独清的手。
沈独清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没有吧?”孟正颇为心虚地说。
沈独清眼珠子一转,说:“我忽然想起来,虽然我们俩都不过生日,但我的生日在二月,你的生日在七月,你比我小啊。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孟家人从来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孟正不过生日。沈独清的话,他小时候是过生日的,但后来他在某本书上看到一个说法,说是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而他的母亲不在了,沈独清从那时起就发誓再也不过生日了。
“……不叫。”
“为什么不叫?大几个月也是大啊!你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
“真小气,连哥哥都不叫。”沈独清故意做出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为了维护大人的体面,孟正决定单方面拉黑沈独清一秒钟。
放学后,任枫和袁方扛着羽毛球拍来初三找孟正和沈独清玩。他们先去徐老师那里接了班苗苗,然后五个人一起去了羽毛球场。孟正和袁方单对单时,沈独清就和任枫坐在一旁,一边和沈非浊玩,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
任枫好奇地说:“你今天不对劲啊,平时的你都是抢着和孟正组队的。”
沈独清四下看了看,见沈非浊正蹦蹦跳跳地给孟正喊加油,注意力并不在这边,就压低声音向任枫请教:“那什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如果袁方坚持让你喊他一个你并不想喊的称呼,你会生气吗?”
任枫不假思索地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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