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欢快而去,我感觉到春天似乎在我心里悄悄漫开……唔,我想我是发烧了,不然,怎么会有一种被喜欢的感觉?
她的厨艺算不得好,但基本还能吃。
因为菜起码熟了。而且,很熟,焦了。
就这样,我们以别样的方式,又住在了一起。
再没有以前那般自卑的顾虑,我们开始无所不谈。
于是我知道,她建这个小宅地,是因为她自与我相处那一个月后,开始羡慕自立自理的生活,开始羡慕外面真实的山水,开始想像我们当初那样自己动手去照顾、喂饱自己。
也知道,她很小就没了母亲。甚至,她连见都没见过母亲,只是听父亲说起过。也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父亲才疼她入骨,希望弥补那一份母*吧。所以,当年她以十二岁的年龄闹着要去游山玩水,温丞相都没有反对,只是给她派了相府里最一流的高手。只是,没想到她那次在山上遇见的,是栖霞山三帮九寨的总寨主……所以才有那日我们的相遇情形。而她的父亲,在找她的那段时间里,一月白头。
听着她淡淡的讲述,我由衷叹息,却又由衷羡慕。叹息她空有千金之贵,却没有母亲的疼*。我母亲虽然过世得早,但起码我还是见过几年的,而她,根本没见过,听说是难产而死。羡慕她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单身,不肯让其他女人进入相府染指他们父女的生活,更挂念她至此。
想想那一个月,我与她同处山林,她的父亲一边疯狂寻找一边急白了头;而我的父亲却独自遁逃……心里的酸楚,不是一点点。
与她再度躺在同一张床上,感慨良多。
她抱着我,一如当年,说:“倾城,你知道吗?你身上很凉。”
我笑:“可是你身上很暖。”
她也笑:“因为我胖。”
我“扑哧”笑了。从来未觉得她胖。只觉得,她像一颗明珠,掌上明珠。
将她搂进臂弯,我不敢妄动,却无比宠溺。
一阵风吹来,她将脑袋往里缩了缩,埋进我的脖颈。我拢手,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寒风不进。
“倾城……”她伏在我身上开口,声音轻轻地,如梦呓,“我从来没跟人同床过。父亲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有奶娘带我睡的,可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父亲说,下人与我们身份不同,不可以跟他们同桌而食,更不可以跟他们同床而眠。”
我一震。心头有什么柔软的部位,被击中。
“倾城,其实,一个人睡觉,很孤独呢……”她对我说,又如同自言自语。
我将抱着她的胳膊更紧了紧。
这一刻,突然有种想陪她睡一生的冲动……
“不过我很快就可以不一个人睡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喜悦,“因为我跟表哥定亲了,约定的婚期,就是明年开春。到时候,我就可以跟他……呃……”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停下话头,将整颗脑袋都缩进被子里。
而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轰然震动。
1、8魅惑
冬雪。
纷纷扬扬。
我披着温言送给我的狐裘,站在路口,狩猎她的男人。
或者说,是他的男人——她的表哥,周文。
与上次温言告诉我她在明年开春要嫁给表哥,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左右徘徊,终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是的,我要勾引他。
周文,杭州知府之子,其母是温丞相的堂妹。
周文为人,文采风流,仗义执言。这是温言向我形容过的。
我曾经问她:“你怎知他文采风流?”
“因为他能将整篇《诗经》背诵。”
“嗤。”我冷笑,“我能倒背。”
“而且他写的诗在杭州传诵甚广,听说那里不士子子平时谈诗论赋都会提到他的诗文。”她丝毫没有看出我的不屑,而是一脸崇拜地继续说。
看她眉间已是春光一片,显然已对那人倾心相许了吧?我拼命咬唇,将不屑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然而,还是溜出了一句:“他好看吗?别到时对着他吃不下饭。”
话说出来,我有些惊:这话,有些刻薄啊……
果然,她有些生气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表哥是杭州四大美男之一,怎会让人对着吃不下饭?”
“噗!”我真的忍不住了,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啊?大小姐!士子推崇的诗文就是好么?杭州四大美男?哈,你以为青楼选头牌呢!”我实在忍不住,想跟这个不知人间冷暖的相府千金解释一下,“他爹是杭州知府啊大小姐!杭州士子想在杭州混,当然得推崇知府大公子了!什么四大美男?不过是众人巴结知府家的一种文雅玩法罢了!这你都信?你白痴啊!外面人攀附权贵的心有多重,你都不明白!就连他跟你的婚事,都未必没有攀附你爹的意思啊!”
我说完,她已是气得红了脸:“你……你怎么……”
我住了口。见她此时气得脸通红,不禁有些后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的这个未婚夫充满敌意。
或许是见不得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吧?嗯,一定是的!像这种搞不懂事情真相、只一味相信美好的千金女,就该把脑壳敲开好好洗一洗。
然而,看着她鼓起腮帮涨得红红的脸,我开口终究只温和问了一句:“他为人怎样?待你好不好?”
是的,我之所以对那未谋面的男子诸多挑剔,只是缘于不想让自己的姐妹吃亏。嗯!
然……我的自我安慰很快被震碎。
“表哥待我很好,他说过,此生此世,唯我而已。”
当听到她饱含痴情说出这句话,我再度暴跳:“不可能!”
说完我再度吃了一惊:我哪来的火气?
唔,大概是那个未婚夫跟我八字不合吧?所以未见面就先厌烦了。我这样安慰着。虽然,我不信八字。
“你……”温言终于忍不住了,板了脸,“你今天好奇怪,说话很呛人。回去了。”
说罢转身。
我伸出手去想拉,却只拉到空气。
所以,今天我来找周文。
因为我想证明:周文,在撒谎。
是的,不是“求证”,是直接“证明”。
尽管我没见过周文,但我肯定他在说谎。他不会“今生今世,为你而已”。
天下男人,没有会专一至此的,我父亲就是最好的证明!
据母亲说,他们也曾是生死相许的,并为此越过了重重险阻,甚至差点双双丢了性命。然而,那又如何?当激、情褪去,我父亲后来还不是依然风流?
所以,男人,如此而已。
周文寄居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是为了明年科考方便。而为了与温言避嫌,并未住丞相府,而是特意住的一家客栈。当然,能让杭州知府公子常年旅居的,必定清雅如别院。
这样对我而言,更好。
清雅的别院,才更易生风月之念。
此刻,我就站在周文回来的必经之道,翘首等待他的到来。
穿着温言送的狐裘,我知道我的美丽胜过那一树带雪的梅花。
寒风呼啸,我并不觉得冷,努力保持着最美的姿态。因为我知道,男人看女人,只看皮相。你若美了,定是好的;你若不美,再怎么都是不好。
在男人面前,美就是一切。
这,是我父亲教给我的道理。
而懂得这道理,或许将成为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因为,我美。
一个美丽又懂得这男女道理的人,如果愿意,确实可以惑尽天下吧?
所以,古书里那些倾世红颜其实没什么特别,与其他女人唯一的不同,仅仅是生就一副好皮囊而已。对于一个有着绝好皮囊的女人,即便你不去惑天下,天下男人也要来撩拨你!
果然,晚归的周文发现了我,如发现了绝世至宝。
连环顾四周都省了,直接走到我面前,明明心中激动,却还要故作文质彬彬:“姑娘……这冰天雪地,姑娘,何故在此?”
我嫣然一笑,让特意抿上脂粉的唇勾起一个弧度。
我知道,这一笑,勾魂摄魄。
他痴了,声音都有些发抖:“你……”
我眉眼低垂,眼波轻转,用柔得胜过露水滴落花朵的声音,唤:“公子……”
这一声,足以让他酥麻吧。
果然……
不再问我“何故在此”,他如魔怔了一般,走过来,伸出手,伸向我的下巴……
我笑容不变,身体不动,动的,只有眼波。
我知道男人很贱,你越趋身逢迎,他反而越觉枯燥无味。所以即便是拥有倾城之色的母亲,也没能长久留住父亲的心。
而我,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心中透亮,却佯作懵懂。
在他的手快触到我下巴的那一刻,我轻闪避开,摆出一副有点小慌乱的表情:“公子,你……”
“哦。”他见我躲开,赶紧缩回手去,急着解释,“姑娘不要误会,小生,小生只是……”
我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等着他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