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甩手弃帘,只对下人们吩咐:“起轿!”
众人闻言要起轿。
我却一把扑到轿梁上,拽住轿子耍赖:“不许走!”
“你……”她气得怒目圆瞪,“无耻!”
我心一疼。此刻在她心里,我是那么无耻而令人讨厌吧?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我望着她,几乎要哭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眼泪却止不住流,“你顾倾城魅力无边,我表哥只喜欢你,满意了吧?”
“这不是重点!”我吼,“你傻啊!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的!”
她怔。
“周文待你不真。就算今日没有我顾倾城,他日也会有李倾城、张倾城……男人都这样的,你明不明白?”我认真跟她解释,叹气,“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要听了一点*情故事就去相信*情鬼话,那些都是唬人。男人,根本没良心的!”
“可是……可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我表哥啊!”她凄然,“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表哥又怎样?”我沉痛看着她,是真的心疼,心疼她的天真,“不是青梅竹马,就一定两小无猜的。他是男人……”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决定跟她说出真相:“男人对女人,其实是没多少感情需求的。他们要的,只是你的色……所以,他们才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因为他们不需要你有才,也不需要你跟他有会心交流,他们要的女人,就是一个……有着美丽色相的女人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最后,叹了口气总结:“总之,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就是色的吸引,没别的。真的。”
她怔在那里。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犀利的男女判词吧。
看着她眼里犹自有很多不相信,我叹了口气:“真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会明白,如果有一天,你没有这相府千金的背景可图,又没有可竞争的容貌,男人,会弃你如敝屣。
然而,此刻的她当然听不进去这些。或许,她听进去了一点,但是无法接受。毕竟,她接受的男女的传统说辞,都是美好的。
但她却没有去分辨:为何古来诗词里,那关关雎鸠君子好逑如水伊人的,都是男子,而思念边关苦寒夫君的都是男子……这都看不明白么?男人*的,是你的美好。女人关心的,才是你过得好不好……
然,这些种种终究无法向她一一讲明。而她,此刻也没有听这些的欲望。
此刻,她的心是乱的吧?
嗯,我该等她平静了,再找个机会认真告诉她。
然而,我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以后,我们再不必相见了。”
“什么?”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然一抖,有什么东西仿佛空了一下。
“我说,我们今后,可以不必相见。”她昂着头,冷冷说。脸上,泪痕未干。
一时无言。
好半天,我才摸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再不是朋友了?”
“呵。”她笑,笑得前所未有的苦。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她道,“是。从此,恩断。义绝。”
“起轿!”一把推开我,她吩咐下人。
我全身无力,被推得一个踉跄。
从此,恩断。义绝。
脑中,是她离去时的话。
而我的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莫名其妙。
很多年了,自母亲死后,我就再没哭过了。即便是父亲打我,即便是当年被父亲赌输了卖掉,我也,未曾哭过。
1、12南风
依稀预想到温言会生气。但没料到她会气到跟我绝交。
跟温言绝交后的我突然才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原来,在这个京城,尽管我住了五年,却依然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那间书院,不是我的家,因为在我危难的时候,没有人会站出来说半句话;温家别院,也不是我的家,因为她随时跟我绝交,我就得随时离开。
呵呵,若当日看清这现实,或许我就不会如此冲动。起码,有一个相府小姐可巴结依靠,总比现在一个人孤立无依的好。
拖着一直跟着我的那个木箱子,辗转在各条街道。一时间,竟然想不到有可以投奔的地方。
一路走来,或许只有这只书箱会永远陪着我了?
这样想着,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巷道。
“呃……”依稀间,听到有人□。
我心头一凛,这才发现这个巷道竟然是空无一人。
出于女性的自我保护本能,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手在衣角上紧了紧,转身就跑——
“救我……救……我……”
一个虚弱却阴冷的声音响起,吓得我跑得更快。
没命似的跑,心“咚咚”地跳。
终于,跑出了巷道。
见到外面光亮的一瞬,我紧张的心才终于松了一下。
按着犹自不安稳的心口,努力平复着情绪。
这才发现书箱落下了!
该死!
我咬牙。
第一反应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我很怕黑。而那个黑黑的巷道里,显然真的隐藏着一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
然而,徘徊又徘徊,终究还是舍不下那口箱子:毕竟,巷道里,有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或者说,那是我关于“家”的唯一纪念物件。
如果连那个箱子都没有,我在世上将会更孤独吧……
于是,不再犹豫,咬咬牙再度冲入巷道。
刻意地不听不看周围的情况,只瞄准黑暗中依稀可见的箱子,快步冲了过去。
然——
一脚踩到什么东西,绊倒。
一声闷哼响起。
我慌乱地手脚并用想爬起,却一手按在一个湿答答的软东西上,下意识顺着一摸,然后吓得心惊肉跳……
“啊!”我惊叫一声,想逃。
然而脚却动不了。
那个被我摸着的软软的东西,居然是——一个人的身体。
或者,已经是尸体了?
我脚已经吓麻了,想动也动不了。只能坐在那里心惊肉跳地看着四周。
四周死一样沉寂,闷哼声没有再想起,我也跑不动。
就这样,我“怦怦”乱跳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开始鼓起勇气向那地上躺着的人看去——
暗淡的光线下,我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昏迷的男人,一袭黑衣,下巴瘦得能削死人,透着说不出的孤冷之意。而他的脸,苍白如纸,显然是由于失血过多……于是我用眼光继续在他身上寻觅伤口,果然,见他胸口被不知什么物体刺穿了一个洞,血水还在汩汩流出……
“啊!”我再度低呼。却不是害怕,而是惊讶。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他,整个人,就像是属于黑暗,带着孤独,与寒凉。
我坐着,他躺着。
我的脚失了力,走不开。他却慢慢转醒。
醒来后的他,带着重伤,当然更不能动。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就这样,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渐渐,随着血的流失,他的眼睛似乎越来越睁不开了。
“救我……”他再度说。嘴唇有些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已经神志不清。
“救……我……”他望着我,眼神里,是对生的渴求。
这一刻,我觉得他是那么可怜,像……就像小时候见的一只被风雨打落的鸟儿,折了翅膀,呛在雨水中,以茫然失措的姿态,带着恐惧的颤抖,乞求地望向路过的人……
而此刻他的眼里,写着的,就是那种乞求。
反正是动不了,我与他对望着。
渐渐,心里一开始的忌讳与害怕也越来越淡。渐渐,他在我心里,只是一个濒死的、求生的、可怜人,罢了。
“救……我……”他眼睛快要闭上时,看着我。
我终于点了点头。
他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即将闭上的眼睛里现出希望之光……唔,他大概觉得,我答应了他,就是代表,他可以活下去吧?
可怜的孩子。
我,未必可以救下你呢?
看着对面已经昏死过去的人,我摇摇头。
都是可怜的人啊。
终于,等到我能动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挪去他身边……
还是第一次这么安静看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虚弱的男人。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办才好。
将他的身子掰了掰,他的身子就整个压在了我的身上。
“哎呦!”我挣扎着爬起,一把推开他,他的身子又滚向另一边,脑袋直接磕到地上。
看得我于心不忍。于是又将已经昏迷的他抱起,只感觉他身体软软的,似乎完全没有力气……想来,是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吧?
心头难得的怜*之情起,叹了口气,将他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