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人做了一个敲门的动作,示意我敲门进去。
我依言敲了敲门,门却应声而开。
门里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一眼风华;还有一个是身穿麻布灰衫的中年男人,一眼势利。他们二人,从长相到气度,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穿麻布灰衫的人我是认识的:他正是我们村赌坊的老板。
见我进来,那赌坊老板有些尴尬,拿起桌上的一锭元宝,将其揣入袖中,向中年男子拱手:“那小人就先告辞了。”
白衣男子挥了挥手。
那老板出门后,房中只剩我与那白衣男子。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大眼瞪大眼。只是他看着我的眼里,渐渐泛起一丝沉迷的*……
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才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好问:自然是这赌坊老板收了他的钱,设计坑了我的父亲。
至于为什么要坑我父亲,更不必问:自然是我这一身皮囊惹的祸。这种事,迟来早来都是要来的。书上都这样,没有一个拥有倾城之颜的女子,是可以在穷家里安然生活一辈子的。
那人似乎料不到我有如此的淡定,不过他似乎更惊奇于我的外貌:“果然是难得的绝色,怪不得,连他都念念十几年不忘……”
我不懂他说什么,只能依旧一动不动望着他。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白衣人苦笑,眼中怜惜与无奈交错,“不过也许,你以后还会谢我。因为你以后的人生将再不一样……”
我以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他笑:“别这样看我。这天下,很少有人能这样看我的。”
我感觉到了。从他家丁的远远止步里,我就感觉到了此人的不可接近。而他,却允许我接近,这是为什么?
正要询问,门外丈外的地方却传来大声的禀报:“启禀主子,有飞鸽传书。”
“哦?”话音未落,白色人影已开门飘远。速度之快,让我怀疑我只是刚刚眼花了一下。
等我反应过来想跟出门去,白衣人已踱步回来,将手中的信笺放进灯罩里。随着“呲呲”的声响,那信笺烧为灰烬。
“他已经在催了,看来我们要立刻启程才行。”他对我说。
说是立刻,果然立刻。
不到一盏茶功夫,我已经坐进马车,奔驰在另一条道上。
马车似乎没有轿子舒服啊,晃荡得比较厉害。有些想吐,撩开车帘,大吃一惊:居然是荒郊野岭!
怪不得马车颠簸了。
饶是我向来被父亲训练得对什么都淡定,此刻也吓了一跳。这荒郊野岭的,莫不要把我杀了抛尸山野啊。就算他们不杀我,也不要遇见强盗什么的才好啊……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念什么来什么!
正当我想到这一层,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已传来,而夹杂期间的,还有人的哀嚎与嘶喊。
呃……
“折道!”白衣男子脸色严峻异常,快速下令。
“来不及了……”外面的人一边勒住马头一边喊。
就在这勒马头的功夫,马儿应声停了下来,我探出车帘的半个身子刹不住,顺势飞了出去。
“啊——”我惊呼。心想这下死了,真死了!
然而,眼前白影一晃,我没有如想象中摔倒地上,而是摔进一个人怀里。
揉眼看:这接住我的,正是那白衣男子。
再扫视四周:果然来不及了!在几匹马那么快的速度奔驰下,只说话的功夫已跑到了厮杀中央。而这厮杀的人……唔,应该是两派,一派是蒙面的强盗,另一派是官家打扮的人。而那官家打扮的队伍,簇拥着的,是一顶雅致的轿子。
我们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显然打扰了双方的厮杀。而显然占了上风的强盗们看着我,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格老子!把这女娃也一起抢回去,老子要她做压寨姨娘!”领头的那强盗举刀喊。
我皱眉:书里不是都说是压寨夫人么?怎么到我这就成姨娘了……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因为……一群人已经举着刀朝我们这边冲来。
“别动。”白衣男子放下我,然后转身应战。那边随行的家丁也跟了上来,加入群架。
傻子才不动!
我看了看四周,见基本能动的都加入了群架,赶紧撩起裙子就跑。该死,我以前穿的衣服多方便,这白衣人抓我就抓我,还非得给我换上这么麻烦的裙子。说是好看,但跑起来麻烦啊!
正想着,踩到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哧溜”一声滑出老远——
我“哎哟”一声,扑到那顶雅致的轿子上,顺手还拽下了人轿车帘。
“哎哟!”轿子里同样的惊呼,算是回答我。
我一愣,探头进去,见一个女孩缩在轿子里,惊恐地看着我。看年龄,跟我差不多。
我愣了愣,说:“还不跑?等什么呀!”
1、3相拥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上这个累赘!
这位千金小姐圆圆滚滚,又娇娇滴滴,走了几步就喊脚疼,真是背也不是、抗也不是。
“喂,你争气一点!”我连拖带拽扶着她,吼,“再这样他们就追上来了!”
她望着我,撅着嘴,眼泪汪汪。
我心莫名一振,擦了擦汗,任命地蹲下身,示意自己的背:“喏,上来吧。”
她倒是不客气,破涕为笑攀上我的背。我长长叹了口气,抓紧她的腿,背起就走。
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逃命的时候带这样一个姑奶奶。
姑奶奶不用走路了,话也就多了,问:“喂,你多大呀?”
“十二。”我“吭哧”着说。
“哦。”姑奶奶想了想,“那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背猪背习惯了。”我继续喘气。
片刻沉默,姑奶奶跺脚:“哼!”
这一跺不要紧,我们两个齐齐摔倒。
“哎哟!”我爬起,怒:“你有病啊!乱动什么!”
她显然也摔疼了,揉揉胳膊,撅嘴:“谁让你骂人家是猪。”
“谁骂你了!我本来就背过猪!”我继续愤怒,“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三餐不用发愁啊!我每天买馒头的钱都是在隔壁李屠户家帮忙挣来的!”
“切!”我轻嗤,转身不再理这个千金小姐,抬脚就走。
“喂……”千金小姐吓到了,喊我。
我不理,继续走。
“喂……”千金小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脚有点迈不动了。
“你别走嘛……这里……是哪啊?”哭腔越来越浓。
我无语。这没出息的样,真……像我那个没出息的娘。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哪里,但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孩身边,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看着她瑟缩的样子,我居然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一如,当年我对母亲说:娘,不要怕,等我长大了,我就保护你。
因为,母亲似乎自小就怕的比较多。怕父亲喝醉后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是头名状元,出人头地了”;怕父亲的那些女人形形□的表演;似乎,还怕一个隐隐即将到来的东西……那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感觉它是存在的。因为母亲有时会失口念叨“十年之期,十年之期……”我不知道什么是“十年之期”,但我知道,那个“十年之期”让母亲害怕。而我,想保护她。
可是,还未等我长大,母亲就已去世了。而且是自杀……
我不知道她临死时受了什么委屈,但我知道,我愿意用所有,来换取她的平安与喜乐。
可是,她已不再。
一边想着关于母亲的事,一边给女孩烤着山鸡。
“哇,好香哦……”女孩靠在我肩头,渐渐温暖随意起来。
“喏。”熟度刚刚好,我递给她。
她望望烧鸡,再望望我,最终欢喜地接过。接过的瞬间,她吐吐舌头:“对不起哦。”
说完立刻别过脸去吃烧鸡了。
我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对不起……
父亲对我是随手就打,从未说过对不起。而其他人,更不会说。
我看着她:只见她侧过身子,用衣袖半挡着嘴,轻轻撕下鸡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这动作之娴静,绝似……我的母亲。
等她吃完,天已经黑了。
她扭回头,才发现我在看她,红了脸。
我笑。
她突然呆了:“你……好美……”
第一次,听到人说这三个字我的心会跳。我按了按“怦怦”跳着的心。奇怪,不是早已习惯了别人对我容貌的赞美么?为什么当她望着我说出这三个字时,我会莫名心跳呢?唔,大概是她说得太直接的缘故吧。嗯,一定是。真是的,哪有当人面直接这样夸的。
我别过头,不再看她。
“喂,天黑了……”她怯怯的声音传来。
我闷着头继续烤鸡:“天黑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