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刚刚没想起来这是一副回环对……”
“如今被我一对,就觉悟了,于是觉得没什么难了,是不是?”我望着他,微笑。
可笑,这对联妙就妙在里面暗扣的回环句,若点破,对起来自然不算难。
“我……我……”他支吾。
我暗自评判:人穷志短。
不过,志短才好控制吧?我心中暗自思量。唔,或许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回去吧。”我对他说。
而下面一句话我没说:几个月之后,我会让你做今科状元,名倾四海。
他还想争执什么,奈何大厅里嘘声一片,都在轰他出去。
笑了笑,随老鸨上楼,进了舞纤罗的房间。
红烛罗帐,满房暗香。果然是人间的温柔乡!
怪不得世人说温柔乡便是英雄冢。若有冢如此,只怕世间不知有多少英雄愿意醉死此处呢?
“公子,老身……告辞。”老鸨故作神秘地暧昧一笑,以嘴呶屏风,然后掩嘴而退。
我暗自叹息:还好我是一个女人,不然早已销魂了。
不过,我的魂儿……似乎也颤了两颤啊。
轻咳一声,以指扣屏风。
“公……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水红色纱绸一挥,一股清香飘出。
一个袅娜倩影,这才自屏风后走出。果然……是人间绝色。
我以扇支着下巴,赞:“一曲舞纤罗,满城烟花色。世人诚不欺我!”
舞纤罗以轻纱掩嘴,低首而笑:“公子过奖了。纤罗这里还未起舞呢。”
“虽未起舞,然……”我左手拉着她胳膊,稍一用力,她就半推半就滑入我怀中,我闻了闻她脖子上的清香,叹,“我心已动。”
“公子你坏。”她“咯咯”笑着,似乎很开心,却又点着我的鼻子道我坏。
“哦?我坏在何处?”我含笑回应。
“你欺我。”她屈膝靠在我怀中,昂首凝视我的眼睛,双眸带水,让人不忍直视。果然,是天生做头牌的胚子。
“哦,我欺你什么?”我的鼻子离她的脖子再近了半寸,几乎触着她的肌肤。
她不闪不避,只低首微笑:“你学人家夸我的舞姿,却连我的舞都没见过,不是欺我是什么?”
“哈哈,这还用见么?”我将折扇插于腰间,伸出右手,轻拂她的脖颈,“这亭亭玉颈,柔中带韧,不是长期练舞之人才会有的么?”
我的手顺着她的脖颈,自背脊下滑:“这样挺直不带一丝赘肉的背脊,高贵犹如天鹅,不是长期练舞之人才会有的么?”
手继续下滑,按上她的腰,“这尺八小蛮腰,结实玲珑,若没有经年练舞的功夫,是决计练不成的。”
手继续下滑……
“哎!”她一把拉住我继续往下滑的手,眨眼一笑,“公子,有些地方……是摸不得的。”
“哦?你是老虎?”我也眨眼一笑。
她的笑容一僵,似乎痴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叹道:“公子若生为女人,只怕这蜀中风尘,就没有我舞纤罗的立足之地了。”
我笑,心道即便我是女人,我也不会涉足风尘啊。
没有回答,因为我不想对一个女人说谎。所以,我换了话题,道:“你怎知我要摸的是那里?”
她笑容不动。
我将手自她手中抽出,跳过她的丰满翘臀,落到她笔直紧致的玉腿上,笑:“直而不瘦,紧而不壮,你为迎合我,屈膝半空而无半点影响言笑风情……这样的腿,是绝世舞者最好的证明吧?”
她呆立半晌,才笑着站直身子,自我怀中走出,由衷抚掌:“好,好……公子目让如炬,不止怜花惜花,更知花识花……今日纤罗能遇公子,也算不枉此生。”
说这话时,她眼里现出激动的神采。
我笑,不置可否。
“公子,请——”
她以手指那花团锦簇的绣床。
神情间,不似妓、女逢迎欢客的强颜欢笑,而是透着一种别样的认真。
我从自己腰间抽出折扇,“呼啦”打开,挡在我与她之间,笑:“不必。”
她再度一愣。
“我今日来,是取对对联的彩头的。”我解释,“也就是那千两白银。”
她张大嘴巴,完全是呆立在那里了。
我叹了口气,从床上拿起一条毯子,轻轻披到她身上,道:“姑娘,实不相瞒,我今日只为那千两白银而来。所以……我不能欲求不满,得了银子,还要占姑娘的便宜。”
“或许你不理解我来这的原因,但我理解你摆下联台的原因。所以……今日赢你白银已是有负,若再非礼姑娘,那就真的……禽兽了。因为,我不是你找的人。”
“你……”她颤抖着唇,眉眼间尽是失望,“原来,你只是缺钱么?好吧,银子就在桌子上的包袱里,我说话算数,你拿走吧。呵呵……原来,这世间真有对我不动心的男人……”
“我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对你不动心的男人。”我以扇支额,艰难道,“但我或许应该告诉你,我其实……不是男人。”
“什么?”她大惊。
我耸肩,再度“嗤啦”打开折扇,扇了扇自己的胸部:“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她哑然,半晌,才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所以,同是女人,我不想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转身抓起桌上的包袱,就要走。
“姑娘等等!”在我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含住我。
我愣,回头。
她沉默片刻,终于,道:“请让纤罗,为你一舞。”
说这话时,她眼里也是那种激动的认真,透着这话下面感情的真挚。
然而,我的回答是:“不。”
“为何?”她不解,问。
“我若拿了你的银子还占有你,我就是禽兽。我若看了你的舞还不占有你,我……就是禽兽不如了。”我笑,“因为我喜欢女人。”
说罢,扬长而去,再不回头。
1、23寻舟楫
风雨如晦。
泥泞的路上,一个落魄书上在急急奔走。他的油纸伞已然破旧不堪。
我歪着头,注意了他半晌,才走出来。
他走路是低着头。
此时猛然看到我的脚,一怔,抬头,继而更怔。
我微笑,让眼睛尽量发亮。
他痴了……
我走上前,以如云似烟的声音轻轻道:“公子,可是赴京赶考?”
他这才从发痴中回过神来,浑身一震,才清了清嗓子,向我行礼:“正是。敢问姑娘……”
我没有回答,而是歪头微笑:“那公子的盘缠……够吗?”
“呃……”他脸一红。行礼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很好。我说中了他的痛处。
我将手中提着的包袱举起:“这包袱里,是千两纹银,可助公子上京赶考。”
在他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脑中,是学富五车,可助公子……求取功名。”
他愣。
我站在原地,不再解释,只微笑。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
终于,他反应过来,更是不解:“姑娘,你……”
“如何?”我笑望他。
他一瞬间又晃了神,半晌才摇摇头再度清醒过来,说出自己的疑问:“小生……小生不知姑娘这是何意?”
我笑,不答反问:“你可识得我?”
他怔,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喃喃:“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我不可能忘记啊……”
“哦?”我看着她,笑颜斜飞。
“呵呵。”他半痴半醒,认真道,“小生说的是实话,若小生见过姑娘,必定……是不会忘记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
可是……
“如果,我们见面之时,我不是女子呢?”我的笑意更深了。
他怔,继而恍然大悟,指着我:“啊!原来你是……你是……”
“正是在下。”我以儒家风范躬身行礼,“风月阁蒙公子承让了。”
“啊,啊……”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大概,以他十年寒窗的自负,输给一个女人,很丢人吧。
果然,他终于长叹:“想不到我苏茗十年苦读,竟然输给一个女人……果然,我是个天生的朽木呵。”
言辞间,甚是落寞。
“你错了。”我纠正他的话,“在赴考学子里,你算是一等。”
他吃惊地望着我。
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认真道:“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人的学问可以赢我。”
他被我的言语震撼。半天无语。最终,长叹一声,似乎多少承认了这句话。
毕竟,风月阁空置几个月的“月初之夜”对联,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昂首,不再多说,而是直奔主题:“公子可听过当年刘邦与吕雉的故事?吕雉携一身才智豪情,与富甲一方的家财,欲嫁项羽,共成大事。奈何项羽嫌弃吕雉女流,不将其看在眼里。后,吕雉改寻刘邦……然后夫妻携手,叱咤春秋。”
叹了口气,我续道:“你也知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没有我等女子可出头之地。可叹我一身才学、一腔智计,空有凌云之志,却枉为女儿身。所以,只能效仿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