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又是送养颜膏又是送净白霜,终于护住了宝贝的鸽子。
裴玲玉拿着瓶瓶罐罐来找他约法三章时,看到自家的傻弟弟捧着信笺乐不可支地看。那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裴府的少夫人位子可能会由江彦怡那个混小子来坐了。
但没想到,江彦怡这瞎子看不到裴定对他的好,一个劲当他是兄弟俩,现在还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哪怕赵辞刚和她结下革命友谊,裴玲玉的心头肉还是裴定。
她见赵辞不信裴定喜欢江彦怡的事实,特此让英芜去竹屋请来公子,打算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顺便给赵辞敲敲警钟——朋友妻(夫?),不可觊觎。
她让赵辞藏在美人屏风后,沏一壶碧螺春等裴定。
赵辞从屏风后探头:“我就干等着?大姐,你不给我搬把椅子凳子来杯水?”
裴玲玉转头一瞪:“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自己去搞定。”
等赵辞安分落座,裴定也恰好款款来到。
“姐姐。”裴定歉意地与她行礼。
姐弟俩,怎会有隔夜仇,裴玲玉早放下对他的不满,看到他立马把此次目的抛之脑后,招他到身边,捏捏他的面颊拍拍他的肩膀:“还好还好,瘦的不多,补一补又可以胖回来。”她不免又心疼起自家弟弟:“你就不能让三七当归多做做么,我看三七那孩子吃得好睡得饱,精神奕奕的,看到英芜时眼睛都发直了,你呢,劳心劳肺地折腾,连个安稳觉都没的睡。”
远在他院的三七若知道裴玲玉这么评价他肯定立马喊冤,他是吓得眼睛发直,不是思美人!
小报告打在裴定耳朵里没起任何效果,裴定认真地解释:“配服药剂不得有误,三七时有马虎,当归又差遣有事,还是我亲手来比较放心。”
“你就这么紧张那小兔崽子?”裴玲玉都忍不住吃醋,她当初生水痘,他都没有这么尽心尽力。
裴定听出裴玲玉的不满语气,低头一笑:“阿姐,不是我紧张江彦怡,而是他身有剧毒,不得倏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裴玲玉附和道。
寒暄三两句,裴定终于关切询问姐夫此次为何不来。
“裴定,若我主动和离,你会怎么想?”闻人羡毫无诚意,裴玲玉想要当断则断,但首先她想要知道家人的想法。
裴定当然惊惧:“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心目中的姐姐自然是最好的,可在外人看来她有诸多不是,好不容易嫁出去了,现在又突然要和离,这是打算急死老父亲吗?
裴玲玉扇子一摇:“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
她越是淡然,裴定越是糊涂。可她不愿提及,裴定哪怕好奇心顶天了都乖乖地闭口不问。他瞧瞧她未有哀愁便说:“姐姐,无论你做什么我和父亲都支持你。”语气坚定得差点让裴玲玉落泪。
她用扇子拍在裴定额上,忍住哭意强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们相信你,阿姐。”越是长大越要克制,小时候伤心喜悦都能依偎入长姐的怀抱,现在亲密的行动已经无法用来表示,裴定倒上一杯香暖的茶,双手递到裴玲玉跟前。
热气腾腾的雾气蒸得裴玲玉双眼湿润。本来还顾虑重重,现在有了坚强的后盾,她还怕什么呢?茶水一饮而尽,她放下茶杯,郑重地看向裴定:“定儿,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裴定忍俊不禁:“阿姐,我能有什么事。”
“老实告诉我,多年未见你有心仪的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江彦怡?”
裴玲玉的语气活像个八婆,不过这话赵辞不敢和她分享。屏风后的人耳朵高高竖起,几乎贴在针织的美人身上,如果让江彦怡看到肯定嘲笑他唐突美人。不管唐突不唐突了,先把那姐弟俩的对话听清楚再说。
一口茶水梗在喉咙,裴定一张脸咳出血红。若再大声一点,赵辞几乎怀疑他能咳出肺来。椅子上好像放了一把针,他突然站了起来:“阿姐,你在说什么,江彦怡是我的挚友。”
看他欲盖弥彰,裴玲玉似笑非笑:“仅仅是挚友?定儿,你不用遮掩了,江彦怡嫁到裴府我同意。”所以屏风后的那位,你先省省吧。
裴定面红耳赤地抢白:“阿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不承认,看看你都紧张到什么份上了,以往你拿到他的信不都得穷乐好几天么。”裴玲玉意味深长地说。
裴定苦笑道:“他身患重疾我自然紧张,他信有趣事我当然开心,阿姐你都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这话的底气足不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真的么?”乖巧的弟弟会撒谎,这种事裴玲玉从来没有想到过,见他再三保证,她不禁心里打起鼓来,怕自己误会了他俩。
不愿和她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和裴玲玉再三保证后,裴定匆匆忙忙离开落瑛院。
裴玲玉懊恼又恹恹地转到屏风后:“你满意了吧。”少了一个情敌,没有人和你抢了。
赵辞没有意料中的欣喜,他呆坐着在椅子上,抬头看向裴玲玉:“就算裴定不喜欢他,可我……”
你连自家弟弟的感情都能看错,那江彦怡的态度我又如何评判?
两个为真爱烦恼的可怜虫,同病相怜的愁眉苦脸。
裴玲玉有婚约不能告白,但她不懂赵辞的左右为难:“你去告诉他呀!”裴玲玉恨不得代他去表白。她向来直来直往,看不得拖泥带水的做法。
如果换做一个感性的人,肯定先追再说。可赵辞编程做多了,条条框框的需要各种分析,时间一久,理性思维便压在上头。小事上可以不拘小节,感情上他却有各种放不开。
其一,他答应江彦怡陪他寻找寒枫山,此诺既出他不能再次食言。
其二,寒枫山找他之人有两队,柳琳她们已经见过,陶陶跟随公孙明离开,他可以放心。但还有秦柯派出的葛东等人未见,他还需提防。离开江彦怡,他又找不到公孙明,如何自保?
其三、其三……
“若我挑明心意,他拒绝了我,到时候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跟在他身边?”他明明是开玩笑的口语说出口,却让裴玲玉心中一痛。
偌大的房间压得人胸闷头晕,他推开窗户,外面日光正好,刺目的光芒晒得他眯起双眼:“我会克制自己的。”心窗如双眸渐渐关上。
有些情感既然出口就会让人难堪,还不如一开始就闷烂在心底。死死地盖住,权当给自己留点颜面。
他不想再被发一次好人卡。
见不得他这般落寞,裴玲玉扇子摇摆深吸一口气,说给他的同时也说给自己听:“天下何处无芳草!”她忽而想到一个妙法,将扇子扔在身后,得意地拉住赵辞的袖子:“走,姐姐带你长长见识。”
“去哪里?”赵辞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裴玲玉拉到了留香馆。
对,没有看错,就是男色侍人的留香馆。
月上柳梢头,人约灯红酒绿的鸭店?
一身男装的裴玲玉折扇轻摇:“为个破男人伤什么心,留香馆的解语花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快乐。”
赵辞目瞪口呆:大姐,我才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就带我去看其他男人?
第70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16)
留香馆落座胡同底,酒香不怕巷子深,明明才刚挂上灯,已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不比妙音轩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但呼朋唤友的热闹劲也够让人瞧个新鲜。
赵辞抬手以袖子遮脸,左看看右瞧瞧唯恐遇到相熟的人:“我说大姐,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乔装后的裴玲玉一身男装,她手腕一叩,折扇啪嗒一下清脆地打在赵辞头上:“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我叫你今晚不是来逛而是被逛。”
赵辞一个激灵,赶紧放下手恭恭敬敬朝裴玲玉行礼:“姐姐好。”
这一声姐姐叫得裴玲玉心花怒放,她用扇子挑起赵辞下巴,灯下看美人,别有风味。
“啧啧,赵辞,我怎么觉得带你上这里是来砸场子的?”无视赵辞的尴尬,她笑着示意他跟上自己。
此朝民风豪放,来此处寻欢作乐的不仅有男子,还有围着面纱的妇人。一个个珠光宝气,轻车熟路地牵过门口招呼的侍童,脚步轻盈地进入大门。裴玲玉搀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派送给赵辞一名大眼睛的小童。
赵辞别扭地撒开小童牵着的手,像跟着侄子逛巴拉巴拉小魔仙展览馆一样跟随他进门。
妙音轩的曲调没落,红楼的掌事入狱,一下子两大妓馆惨遭灭顶,山中无老虎,留香馆称起了大王。
看它布局似仿造妙音轩的摆设,筒状的楼形,楼下厅堂宽敞明亮,楼上房间明明暗暗围成一圈。
也不知是先前的遭遇太深刻,还是公孙明神出鬼没的形象太飘忽,赵辞瞄着楼上的一间间屋子思忖公孙明会不会在里面。
裴玲玉撞撞他胳膊:“今日赶巧,赶上了皮影戏。它家的皮影戏还是蛮好看的,包你大开眼界。”她男扮女装没有一丝扭捏,应该是做惯了。
赵辞和众人一样看向前方,大厅深处设有一座曲艺台,台上摆有一块屏风样的东西,只不过屏风的造型像屋檐,屏风的布看起来也丝薄可见里面人影。
“小姐,需要侍童么?”先前带他俩进来的童子们齐齐跪在脚下乖巧地问。
“不不不,不用了。”在裴玲玉鄙夷的眼神里,赵辞没出息地拒绝。他可接受不了小朋友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他就算喜欢男人,也要英姿飒爽的,哪里轮的上一个乳臭未干的。不对不对,赵辞,你不需要,你英姿飒爽的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