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块货真价实的青铜片，生了些绿锈，想必是有些年代了。指尖附在上边，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凸起的纹路隐约能看出来是个白虎图案。
“我叫做顾清。”
少年眼神微黯，“你对这里可有印象？”
顾清其实不太想让眼前的少年失望，但他还是坦诚道：“抱歉，我什么也不记得。”
就在这时，门外一位端庄的妇人走了进来，眉眼间与眼前的少年有些相似，神色却略显憔悴。
“娘。”少年起身叫道，说着就差开丫鬟去扶她，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顾夫人走到床沿坐下，床上的小人儿微微蹙眉，往床角挪了挪。
妇人盈盈双眸泛着泪光，声音跟少年一派的柔和，“孩子，你受苦了。”顾清抬头对上了她那双含泪的眼睛，看得他心里不是滋味。
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思念至深的眼神。
顾清从小就是个孤儿，小时候也会幻想过被人领养，得到父母的关爱，可他们那个孤儿院，从来没有领养者出现过。渐渐长大，考上大学离开，习惯了一个人，就觉得无父无母其实也没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他可以重新开始。说不动摇是假的，看到一个陌生的妇人对他露出那种关切慈爱的目光，心里不免复杂，有感伤也有些许期待。
顾夫人以为他有些害怕，欲伸手去握他的手安抚一番。
顾清反射性一缩。
因为小时候不好的经历，他对肢体接触有很强烈的抵触心理。
最后顾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始终是慈爱内疚的。
俨然是把他当作那个“阿沅”。
顾夫人走后，少年试图开导他，告诉了他顾沅走失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没关系，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总之回来了就好。”
少年凑过来抱住他，衣角带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
顾清不抵触这个少年，甚至内心隐隐有些想亲近。他也搞不清由来，兴许是这少年好看吧，反正换了别人，他一个过肩摔能给人抡地里。
不管怎么样，他是顾沅也好，不是也罢，他都以顾家小少爷的身份留在了顾府。
顾朗常年驻守边塞，他自然没有见过。而那日的俊俏少年郎，名叫顾澈。
清澈见底的澈。
真巧，他是清澈见底的清。
谁人不知顾家大少顾子煦，天生神力，力能扛鼎，武艺超群，更是熟识兵法，才华横溢。
但其实顾澈是个很温柔的少年。
顾澈才抱回小乞丐的时候，他正发着高热，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全是淤青和血痂，看得顾澈心底狠狠一抽。怕丫鬟弄到他的伤口，就亲自给他上药换了内衫。
其实顾澈心里清楚，这小乞丐不是顾沅。
他不过是跟顾沅有着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
顾沅小时候圆嘟嘟的，皮肤雪白透粉，眼睛也是圆鼓鼓的，特别可爱，因为小时候顽皮，肩膀上落了块桃型疤痕。
小乞丐身上没有。
但他愿意相信、承认他就是阿沅，一是自己的恻隐之心，他见他第一眼，就想要保护这个孩子，无关乎于对走失的弟弟的愧疚，单纯是因为心疼这个孩子。
二是想让娘的病情有所好转。
打着失忆的名头，高龄二十八岁的顾某人，沾了顾沅的光，过上了被捧在手心的日子。
顾家母子对他是实打实的好，日子自然是过得很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顶了一副丑样子。
顾清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心道这猴子是谁？
他又回想起昨夜与顾澈的对话，手掌一拍额头，拍出个大红印子。
就他这长相还害怕顾澈对他见色起意？？？着实是委屈这个刚认的兄长了。
顾清所在的这片大陆分为了四块，天渊国、天权国、匈奴十八部落以及中原人未曾踏足过的番邦地界。
关于天渊国，唯一特殊的就是盛产美男子，导致了男风盛行的现象。
他脑海里猛地出现了蒋洛的脸，暗骂了声“卧槽”，像个二愣子似的懵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问道：“这么多gay啊？”
呸呸呸，重来。
“这么多断袖吗？”
他双眼瞪得老大，小嘴张得可以塞下个鸡蛋。
顾澈被他逗乐了，不禁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瘦得只剩皮的小脸。
顾清瞬间就炸毛了，从凳子上跳起，脚还绊到了桌角，疼得呲牙咧嘴。
“大哥，你。”
“我不是。”顾澈立马打断他，正色道。
“突然动手动脚的吓skr人了。”顾清小声嘟囔着坐了回去，抱着自己的脚丫子使劲儿揉。
没想到对面的少年直接把他的脚放到自己腿上，轻柔地替他揉捏着。
仔细看会发现，顾澈白皙的的双颊染上了点点粉色。
“天渊国男风盛行，主要原因是因为皇上。”
被他转移话题的顾清再一次震惊了，这种火箭炮型爆点冲击力显然非常强大。
“皇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选秀，当然，是选男宠。”顾澈面色平静，“这是常态，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顾清一脸懵逼：“那生孩子怎么办？人口问题怎么办？”他突然很怕顾澈告诉他这里的男人还能生孩子，那他一定会三观尽毁。
“天渊国人口众多，其实困扰天渊很久了。自从轩宇帝登基后，这个问题迎刃而解。现在的状态很平衡。还是有一部分人会娶妻生子，保持后代延续。”顾澈耐心给他解释道。
感情还是变相的计划生育了？信息量太大，顾清感觉脑子不太够用。
“那轩宇帝不需要皇子继承王位？”顾清作为一个出名的媒体人，总算想起来问了个稍微有点价值的问题。
顾澈思考了一小会，道：“这个嘛，皇上年纪尚轻，继位不久，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也许几年后找个女子生个储君，也许传位给郡王。”
顾清觉得那是不可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君王愿意把王位传给别人的孩子。
战争、男风。
这是他过去从来不曾想过的时代。
那我是不是也有被选去做男宠的风险？顾清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吓得赶忙在房里找了面铜镜。
好的，打扰了。顾清放下镜子，兀自笑出声来。
年仅十四的兄长为了哄他开心，送了不少小玩意儿过来。
顾某人一开始还瞧不上，无奈于无趣生活的压迫，他偷偷把那一箱物件拿出来把玩。
难道是因为身体缩水了，连带着影响了智商？
在顾清第三次拆掉木块重新拼组还是不成的时候，他深深感到了挫败感。
一身素白长衫的少年迈步进来，挽发髻的玉带随风轻扬，如同他脸上的笑容。
如沐春风。
顾清每每盯着他的时候都不禁赞叹：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美少年！
“小家伙，这是孔明锁。”他说着便拿过木块，三两下就拼装成了个木盒递给顾清。
在盒声周遭摸索，好半天也打不开来。
“在正反面中间那块分别按三下。”
按着照做，果然可以推出一块木条，中间的凹槽用来放置物件。顾清对顾澈霎时间肃然起敬：“放我们原来那儿，你就是一学霸！”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
顾澈没听懂他说什么，大概猜到是赞叹，轻轻笑了笑。
“你还会做其他的什么吗？”顾清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脸上就这双眼睛还能看。
顾澈最开始也是因为这双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才软下心来。
少年从胸前的交襟处拿出个巴掌大的东西递给顾清，“这个送给你吧，” 定睛一看，是一只做工很精巧的袖珍机关鸟，“这是个半成品，但也是我第一次尝试机关术的时候做的，一直留在身上。”
“我很喜欢，谢谢。”
顾清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久，才如获珍宝地放入怀中。
他朝顾澈扬起个大大的笑容，顾澈被他扭曲的小脸逗得想笑。
还真是丑乖丑乖的。
第3章 第 3 章
顾清百无聊赖地翻弄着手中的书卷，教书先生念经似的在耳旁嗡嗡嗡。
他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席卷而来。
眼皮子开始打架，好不容易合上小憩一会儿。“啪啪”两声突兀地在耳边炸开。顾清瞬间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困意全无。
教书先生正拿着块教尺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两条长胡须被吹得呼啦呼啦地飘：“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你刚讲的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顾清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低着头道：“类似于四书五经的啥吧。”
“胡闹，我教书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什么四书五经！”
顾清想说，那您可真没文化。
可没法儿，这教书先生颇有名气，虽然为人苟刻、死板，但很多名士高官都受过他的教导。顾夫人好不容易才请来给顾澈上课的。
至于他嘛，偶然间被顾夫人知道他识字，便被拉着一起来了。
眼看先生教尺就要落到顾清身上，顾澈立马解围：“先生刚刚讲到治国之道，隆礼重法，重德重能，信义为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