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货两清的小贩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归余不乐意就想两纸揉成团砸过去,不过他甩了甩手里泛黄的画像后愣了一下,这画中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只是古画过于失真,他看惯了照片略略这么一瞥只觉眼熟却又死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画中人名苏哲,字文逸,别的便没有多余的介绍了。
归余拿起画像转身,程景然已然和人交代完转身过来了,他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到底是像谁了。
他将画像高举看了看画,又看了看程景然。
紧可见的唇眼几乎是一模一样。
等到这人走近,归余又忙将地瓜塞进了他的怀中,翻着手机找到了芙蓉精修过的照片。
这么一对比就更像了,那身后的人好奇的靠了过来,“怎么了?”
归余将画像推了过去,“你看像不像你。”
程景然看了看也愣住了,“是……很像。”
“看样子应是以前的月人,你们俩居然长得这么像真是太巧了。”他兴致勃勃的又瞧了瞧这画像,真想知道这苏文逸排第几名,若是程景然没有失容,想必也能同他一般在月人大赛上大放异彩吧。
程景然冷眼盯着画像半晌没有出声,归余还以为他也是惊讶,又伸手拍了他的肩,“十年后你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等你脸上到毒清掉我再陪你来参加月人大赛吧。”他一得意就忘了,这本是最后一届比赛了。
“这不是巧合。”半晌程景然才开了口,归余茫然,“什么。”
“你看了吗,他姓苏。”
“嗯?”
程景然慢悠悠的叹了口气,“他是我舅舅。”
☆、第 45 章
额……
外甥像舅,正常的,归余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一惊一乍了,“原来你还有个舅舅。”
程景然将画像折叠起,“惠妃是家中是幺女,上面三个哥哥,这位小舅舅我并没见过,他是二十年前的月人魁首,也是近百年来第一位男子夺魁,听说当年很风光,但我还没出生他便去世了,他是侯府庶子,我外祖母不喜欢,便时常在我们跟前说他是祸国妖孽,或许因是这样惹了外祖父不高兴,便将他所有的画像烧毁了,惠妃随外祖母对这个异母哥哥并未多提,我只知他字文逸其他不清楚。”
归余越听越觉古怪,“难道就因为你长得像他,惠妃才这样的?即便她恨这个庶子也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吧。”
将画像收好的程景然又顿了了顿,“人既已死,再论是非对错也是无意,先去见神医吧。”
归余点头从他手里将地瓜拿了出来,他献宝似的送上去,程景然却表示这东西他吃过,有点太甜,归余很失望,这位皇子怎么这般接地气,就不能让他显摆一下吗?
马车出了城门,大道是光秃秃的一排排银杏,地上落了金灿灿的一堆,遮天蔽日的覆了去路,马蹄飞扬过后扫起了浅薄的一层飞扬在车尾。
方寸山的医馆开在城南的河对岸,河面并不宽,目测不过五六米,但马车过不去,两人从车里跳下,这河边乱石成堆,那最大的一块顽石上绑了条草绳,绳子上拴着艘木舟,车夫拉着绳子将二人带到了河对岸,一个小童抱着打白萝卜在河里清洗,见船上来了人,又拎起萝卜网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朝他二人走了过来,“求诊?”
归余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草屋,被篱笆遮挡住的院内长着一颗巨大的银杏,比归余目前见过的大了不少,想来年轮不小的。
小童咬了口萝卜,口齿不清道:“师父今日不看诊。”
程景然不动声色的摘了面具,小童顿了顿又忙改口,“你们同我进来吧。”
归余无言,他年纪小小的交际面还挺广,连这位神医也认识?
两人入了内院,那树下倒是干干净净,应是刚扫过,院外是乱石丛生,院内却是窗明几净,小童将他们领至门前敲了门,那内里传出个低音炮的声音,“有事?”
归余虎躯一震,程景然便悄悄掐了他一把,归余什么爱好他心里清楚得很。
“师父,湘君公子来了。”
看来程景然确然没骗他,这湘君公子的名号似乎比燕王更广一些。
屋内的人不慌不忙的走来开了门,扑面而来便是满屋子浓重的药香,那立在门口的是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这倒让归余有些意外,他想象中的神医都应是白了发须的那种,想不到这般年轻,程景然看了门口之人一眼,扭头便同归余说道:“听说后山有野兰花,你帮我挖些等下带回去吧。”
这明显就是想将他支开的,归余有不大放心的将人打量的一番,“你不想让我听?”
他点头。
“……你都不带骗的吗?”
“我不想骗你。”
他都说得这么直接了归余觉得自己强听的话有点不讲道理,便退了两步,“我不想挖兰花,钓鱼行不行?”
方寸山倒是先乐了,“可以,寻儿带哥哥去钓鱼,中饭加餐。”
小童忙开心的丢了萝卜进屋去拿鱼干了,一大一小的二人走了挺远的路才到了下游河水不那般湍急的地方,这小朋友年纪不大,一张脸长得粉粉嫩嫩的煞是可爱,见他小大人模样的训斥自己拿鱼干的方式不对,归余又觉得好玩,装模作样的捣了乱子,气得他直跺脚,把人气得哭的时候归余又从怀里摸了个两块吸铁石出来,小童没见过,瞧着好玩得很,又借口说不许他分心将吸铁石抢了过去。
归余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忽的又想起了芙蓉同他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想要个孩子了可以来找我,那时他觉得小孩儿麻烦便没搭理她,养了个小祖宗后他见谁家小孩都怪可爱的了。
另一头医馆内程景然扯了扯衣袖盖住了手腕,方寸山扑了纸也不直接告知结果,只是同他闲聊了起来,“你二人关系匪浅。”
“恩。”
“他不介意吗?”
“……”这个不好说。
“红斑扩散了,怕过不了多久,面具都挡不住了。”
他低头压着嗓子咳了一声,写着药方的人抬头瞥了他一眼,“你确定不接受我的意见?”
“以前我可以答应,但是现在我不能冒这险。”
方寸山叹了口气,“你也有怕死的时候了。”
“你不想替我感到开心吗?”
“不想,你若执意还是会死。”
“我找到星河了。”
那宣纸上的字歪了一笔,写字的人欣喜的抬起头来,“那解药呢?”
“他失忆了。”
方寸山又把头低了下去,“别是不想给你了,人是会变的。”
“他不会。”
方寸山搁笔吹了吹药方又将宣纸递了过来,“我说你图什么呢,好好活着不好么?”
程景然眯起了眼,“知道我为什么把归余支开吗?”
“你不是怕他担心?”
“我是怕你不惜命,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多嘴。”
方寸山讪笑了两声,“真爱哦,小心被反噬啊你。”
“你真的不惜命。”
“不不不,我不像你我可珍惜我的命了。”
归余拎着钓起来的鱼回来时程景然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他好一会儿了,他身上裹着见靛色绣春梅的斗篷,大约是冷的带上了帽,帽延的貉子毛将他的脸挡了一半,远远看见归余拉着小童而来,他将手从衣袖中抽出来摘下了帽子,归余忙甩了小童朝他走了过去,“看完了?”
他点了点头,“钓了多少?”
“神医怎么说?”
“拿回去让小环煲汤吧。”
他又道:“这么大个煲汤多可惜,红烧啊。”
归余想想点头,“红烧也可以,走吧。”
等等,他刚刚不是在问把脉结果吗?为什么一下就变成煲汤还是红烧的问题了,过分了,上马车后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发誓绝对能被带偏的问道:“你们支开我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毒很难解吗?”
程景然又放了一块点心在他手中,归余尝了尝,南瓜味的,比绿豆甜啊,他又伸手拿了几个全塞进了嘴里,程景然靠在车壁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一个接一个拿着也不着急。
吃撑了的归余打了个嗝,“你又忽悠我,问你方神医怎么说的,他行不行,不行我联系芙蓉了啊。”
程景然无奈的叹气,“他说可以。”
“那你挡我话做什么?!”
“我不想叫你失望,你之前说的没错,红斑的确在扩散了,我怕某天醒来整张脸布满了红斑。”
归余想了想那画面,不是同红脸鬼差不多了吗?怪渗人的,他低头咬了口南瓜饼自觉的岔开的话题,“这还是温的呢,你从医馆拿的吗?”
“恩。”
“那一定是寻儿喜欢吃吧,他连萝卜都啃,这孩子太有意思了,你和方寸山关系这么好,问问他能不能把这孩子给我养几年?”
程景然被他这话问住了,连语气也略显僵硬了些,“你想养孩子?”
“我以前是嫌烦,现在觉得连你都忍得了,应该也没熊孩子是我搞不定的了。”他的兴趣是一阵一阵的,现觉得哄人有趣,便想试试更小一点点的孩子,若当初他没有回九襄,直接把程景然捡走养大,那估计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可惜了,人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