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子，对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你们能找到我这里，说明已经知道陈虎的下落了，所以老头子先问问二位，你们有没有查过陈虎的为人，在这个地方，他是怎样一个存在？”
叶彧大喇喇的坐下，也不隐瞒：“大概了解了一下，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吧。”
“陈虎是本县最有钱的人，县城的行当、生意大部分都跟他有关系。”老大爷敛起笑容，轻轻吹着杯子里滚烫的茶水，“在这个地方，谁都要给陈虎几分面子，县太爷也是同样，所以，有这么一个人在县城生活，如果某天他起了歹心，那就是百姓的祸害。”
秦衍盯着老大爷：“他做了什么吗？”
“那可多了。没人敢说什么，没人敢管，时间久了，陈虎成了说不得的人物，两位既来查案，相信已经在县里打探过一二，此地百姓但凡听到陈虎的名字，一定会说‘不知道’，是不是？”
秦衍和叶彧对视，是这样，当时他们还奇怪来着，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叶彧端起放温的茶水，浅浅尝了一口，感叹道：“好茶啊。”
“哈哈哈哈哈，叶大人好胆色。”老头似乎被叶彧喝茶的行为取悦了，帮叶彧杯子续上水，“你不怕我在茶里面放什么？”
叶彧眉头一挑，满不在乎道：“你既然愿意跟我们说这些，应该不至于弄死我们吧？再说，即使你想说完实情就杀人灭口，我们也有应对的法子。”
秦衍默默的坐在一边听叶彧吹牛——有个屁应对法子，他们来之前根本没料到老头已经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哪有想什么应对法子？虽然他也不觉得老头会在茶水里下东西，可叶彧明显是嘴硬！
老头笑了一阵，接着说道：“此地共有五位姓陈名虎之人，同名同姓，可是你们有无奇怪，为何百姓们听到‘陈虎’这个名字就下意识表示不认识，县城虽不小，但大家伙沾亲带故的，不可能没人认识五人之中的一位。”
秦衍和叶彧之前查过，另外四个陈虎都是因为不可说的这个陈虎而改了名，但他们是来探听消息，不是来跟老头共享消息的，叶彧摇头，满脸疑惑：“对啊，为什么呢？”
秦衍继续沉默，他和叶彧一齐出门办事的时候，基本是叶彧负责讲话、沟通，他就在一边听着，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用叶彧的话是：“你板着个脸，说话又硬，人都给你吓跑了。”
不过这样一来秦衍更高兴，他原本就不太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也学不来叶彧那么玲珑的作风，默默观察才合他意。
“陈虎年纪不大，身体却不是很好，据说不知道听了什么江湖术士的谗言，可以用法子，把其他人的寿命全数归于他一人。”老头说到这里冷笑了一下，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讽刺，“暂且不论这法子有多荒谬，即便真的有用，谁都没有资格将旁人的寿命拿走，陈虎不是神仙。”
叶彧：“但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是，据江湖术士的说法，县城另有四位‘陈虎’，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按照一定规律建屋点蜡烛，随着时间推移，那四位的寿命会一一转接到他身上。”
秦衍听的嘴角一抽，叶彧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也行？根本没道理的事情！照这样说，我如果找出全天下与我同名同姓之人的八字，再在我家里建屋点蜡烛，那我不是可以活上几千年了？”
老头被叶彧逗笑了，仰脸哈哈：“叶大人说的正是，但陈虎信了，按照术士的说法去做，后来这件事就传出去了，乡亲们都知晓此事，另外四个‘陈虎’当即就改了名，自此之后，本县只要提起陈虎，特指那一人。”
原来如此，难怪秦衍先前去问那四人改名原因的时候他们那么生气火大，而用迷魂术问一些简单问题行得通，若问题是被问之人内心的恐惧，是无法见效的，所以那次秦衍明着问抑或催眠人家问都没效果。
作为光明正大被陈虎“积寿”的受害人，提起陈虎那个始作俑者，必定又气愤又无奈，寿命可能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不好受，恐惧是难免的。
“大爷，陈虎人品是不行，不过，您还没说为什么他们会在您这呢？”
叶彧脑子还是清醒的，陈虎和其他人做了垃圾事情是一回事，他们查实后自会上报，给他们应有的惩罚，可老头用歪招把人变小，又开这么一家服务馆，则是另一回事，谁知道背后搞什么勾当？
老头点头，示意他明白叶彧的意思：“说陈虎的事，是想告诉二位，我馆中所有人，在没有变小之前，所行之事和陈虎相比，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彧淡淡笑：“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为民除害？”
第21章 侏儒21
老头不置可否，摸着下巴上其实没有几根的稀疏胡须笑笑：“两位大人，既然你们找过来了，老头子也不怕说，我这个地方干活的所有侏儒，都是陈虎那样的人变得，他们中所有人，当官的心里没有百姓，有钱的不仁，视百姓生命为无物，既然前半生欺压百姓，那后半生就为百姓服务吧，也是他们该得的。”
说实话，虽然叶彧和秦衍老早想过那些侏儒的来历，听老大爷直白的承认，两人还是有些受刺激，叶彧向来嬉笑的脸冷了下去，语气冰凉，盯着老大爷道：“你有资格决定任何人的命运？”
“老头没有。”老头也不回避，直言不讳道，“但他们同样没有资格……”
进门只说了一句话的秦衍忽然插话道：“你做这样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打着正义的旗号就可以了么？”
叶彧冷笑：“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比陈虎那些人高贵吧？”
“老头从不觉得谁高贵，两位大人既然不认同，那便请吧。”老头慢悠悠的泡茶，似乎没兴趣继续跟他们说下去了，给他们下了一个挺明显的逐客令。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彧和秦衍也不想再听老头说什么大道理，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既如此义正言辞，请把所有人的罪行一一告诉我们，我们自会上禀给予他们应该有的惩罚，但是你得先把他们放了。”
老头摇头，状似惋惜：“老头不明白。”
秦衍看叶彧，叶彧也看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疑惑和不安——这老头打算干吗？
“两位贵客，需要我馆中的服务请到前厅，此处是小老儿的休息之处，不方便接待两位。”
老头慢悠悠吹着热气，神情、语气都是无比自然，仿佛先前将陈虎等人龌龊事娓娓道来之人并不是他本人：“两位，还是请离开吧。”
叶彧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以为现在装傻还有用吗？”
“老头虽然不才，可有一点我还是敢保证的。”老头掀起眼皮看叶彧，眼角处因为笑而浮出几道明显的褶子，“除了老头本人，无人能解他们身上的药|毒，即便把老头杀了，他们也变不成原来模样，过不了多久，都会追随老头而去的。”
秦衍眸色一淡，左手在刀鞘上收紧，叶彧一拽他的袖子，半咬牙对老头笑道：“姜还是老的辣，所以您根本不怕告诉我们真相，因为我们不敢拿您怎么样。”
老头摊手，没说话——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
叶彧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效果了，他们是奉陛下命令前来，可以找来官兵，凭他们的武功应该也能将老头拿下，可——有什么用呢？那些人的命门都把控在老头一人手上。
最要紧的是，除了馆里的某些人，尚不清楚老头手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的“命门”，他们此刻贸然出手，后头的事就很难继续了。
于是，叶彧起身，对老头抱拳而笑：“我们这就走，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能回答我吗？”
老头：“请说。”
“陈虎家中不止他一人服药，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了？”
老头抬眼看过来；“服药是变小需要的条件之一，却不是所有服药之人都会变小。”
“你的意思是，还需要其他手段，他们才会真的变小，是么？”这次问话的是秦衍，如果真的如此，这个老头委实太可怕了，手头握着让所有人不敢轻易动他的筹码，才敢这么堂而皇之。
老头笑着：“只有一个问题，我已经答完了，二位请便吧。”
叶彧秦衍出门，沿着进来时的路线往外头走，身后，屋子的门缓缓关上，没有一个人，安静到连知了叫声都听的异常清晰。
“秦衍，你觉得老头有没有说实话？”叶彧问道。
秦衍：“按我们查到的看，八九不离十吧，况且，他应该没有骗我们的必要。”
叶彧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把那些人救走？也不行啊……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
秦衍带点期盼的看他。
“禀报圣上。”叶彧严肃脸，“我们硬着来软着来都不行，只能请陛下定夺。”
秦衍:“……陛下让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涉及到的人太多，上禀才是上策。”叶彧觉得事不宜迟，他向来不赞成蛮干，这事牵扯到很多官员，他们看到的是一部分，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查到这份上，该如何继续下去就该让最大的那位来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