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痛不如短痛,要是七个人齐聚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不想不告而别的话,那怎么做呢?
小黑麒麟从衣服里挣扎了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他在原地转来转去,身上只穿着中衣。
楚向晚没发现它已经从衣服里挣扎出来了,突然抬起头来,头上亮起了灯泡:“啊,有了。”
留封信给他们不就好了?
小黑麒麟看他坐到了书桌后,它刚刚追着楚向晚问他是不是要走,只是觉得他走得很突然。
他要是走了,那以后岂不是就没人陪自己玩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要走也行,把自己带走不就好了?
它跑过来,轻轻一跃跳上了桌,正想跟他说这件事,就看到他开始在纸上写什么。
少堡主写了两个字又停了下来,开始用笔杆不停地挠头,简直头都快要被他挠秃了。
眼前的信纸上写着“展信佳”三个字,后面他完全不知该写什么。
院子里很安静,四个叔叔一个都不在这里,不知跑去哪里玩了。
他不能跟别人商量,还是得自己继续想。
楚向晚只能硬着头皮想着措辞,以尽量轻松的口吻对周玉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不过看他还在跟江寒讨论事情,就不当面告辞了。
写完之后觉得不对,这么轻松,明显不是什么急事,根本就不需要玩什么不告而别。
这样一来,他们会不会怀疑自己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然后就直接过来捅破了窗户纸,让他连回避的余地都没有?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
楚向晚于是把写好的信又撕掉了,拿了一张纸,重新开始写——
哥哥、城主敬启:
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在院子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在那一刻,我心中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也是很仰慕你们的。
只是,我这一生只能与一人在一起——
“——可是,不管是跟你们之中的哪一个在一起,我都放不下另一个,所以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我宁愿两个都不选,忍痛离开。”
楚向晚笔走龙蛇,本来是边写边在心里默念的,可是写着写着,却发现这个声音忽然变成了实质,奶声奶气地在自己面前读了出来。
少堡主:“???”
他一抬头,就看到周麒麟站在书桌上,正跟自己面对面低着头在看他写的信。
他一边写,它就一边念了出来。
楚向晚:“!!!”
这感觉简直瞬间像回到了被公开处刑的时候,他整个人羞耻爆棚,几乎要原地爆炸!
“你——”他飞快地去挡住那墨迹未干的信纸,握着拳头对周麒麟叫道,“你念出来干嘛!”
“看都看完了。”小黑麒麟喷了个响鼻,“谁让你不理我?”
它用小蹄子在桌上敲了敲,说道,“你在写什么?你要走吗?带我一起走啊。”
“不行!”少堡主断然回绝。
他吹干了自己写好的这一封信,虽然矫情是矫情了一点,但是看起来很合理啊。
然后从桌上找了个信封,把这封信装了进去。
他自己走是一回事,带周麒麟走,那就是偷麒麟了。
而且自己回了追云堡可能再也不敢出来了,把它带走的话,那就给了哥哥理由追了上来。
等等,楚向晚封信封的动作一顿,突然想到在书里,那个穿越楚向晚也是一直都在叫他们“哥哥”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原来梦境已经无声无息地延伸出来那么久了吗?
小黑麒麟看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又开始在原地打转,一边打转还一边紧张地吃手。
这样的话真的不是办法,他好怕那些事情都会成真的。
不管了!少堡主想道,既然信已经写好了,那就赶紧跑路吧。
他把自己的小包袱一背,飞快地走到了门边,顺手拿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外袍,然后回头对还站在桌上看自己的小黑麒麟说道:“我不能带你走的,就这样再见吧!”
因为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对周麒麟说话,少堡主没注意到门槛,结果走到门边就被一绊扑倒在地。
“……”
他仿佛撞到了头,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小黑麒麟:“!!!”
它从桌上跳了下来,四只小小的、像玩具一样的蹄子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声音,然后哒哒地跑了过来。
“喂!”它用角去拱趴在地上的楚向晚,“醒醒!”
可是楚向晚一动不动,小黑麒麟只能瞪圆了眼睛,站在一旁看着他。
……
耳边是边境的风声,楚向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了追云堡的边境上。
从小到大,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眼前的景象再熟悉不过,这铅灰色的天空,贫瘠的土地,几乎没有生气。
他站在原地转过身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等看清自己身后原本是壁垒的地方时,少堡主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这原本应当是伫立在边境的第一道防线的地方,那些曾经严实的堡垒跟在上面巡视的军队全都没有了。
眼前剩下的是什么?是残垣断壁,还有沾满尘灰的尸体。
每一个人身上的血都像是流尽了,每一个人都跟这片他们曾经守护的大地一样,是一片灰暗的颜色。
楚向晚踉跄地向前走了一步,心里想道,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会变成这样?
这些问题像阴影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他听到头顶有翅膀振动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密密麻麻的一群,嗡嗡地震动着空气。
这是——
少堡主霍地转头,就看到远处飞来了一片黑压压的天外邪魔大军。
这些怪物有着跟人类相似的身体,四肢却更加细长,面孔苍白,犹如变形的虫脸。
平时看到一只已经足够吓人,眼前这么大的一群,就像一片乌云整个笼罩过来,少堡主惊骇得脸都白了。
“啊——”他下意识地后退,在他们猛地加速俯冲的时候两手抱住了头。
有无数羽翼震动的声音在他耳边穿过,少年等待着身体被他们切割成碎片的痛楚,却没有等到。
他睁开眼睛,发现这些天外邪魔像是根本碰不到他,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扬起一片沙尘,飞向了后方。
在残垣断壁之后有人,那,才是他们的目标。
第28章
楚向晚心有余悸。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穿洞,于是站起来看向了邪魔大军攻击的方向,然后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那个方向有着人类的残部,在那里有着很多他不认识的人,看身上的衣服都是来自连云十八堡的战士。
而其中也有他认识的人,他们身上跟他穿着的追云袍,一张张面孔全都显得疲惫不堪。
少堡主张了张嘴,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父亲……母亲……”
他的父亲失去了一只手臂,断了一条腿,还在奋力跟这些从天而降的天外邪魔抗击。
他的母亲,他向来温柔的母亲,她也在竭力抵抗,放出自己最强的攻击。
楚向晚的咽喉像被掐住了,连云十八堡这么多人,现在竟只剩下这么一点残兵?
他移动目光,在里面找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除了父母亲人外,追云堡的丫鬟小厮也全都出来了。
追云堡已经沦陷,一切都到了最后的时刻。
堡主发出一声怒吼,说道:“让开!”
其他人一愣,却不愿让开。
“快走!”堡主夫人说道,“我们给你们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夫人!”已经重伤不支的堡主看向妻子,说道,“你也走,冲破封锁到中原去,去告诉他们邪魔已经冲破了我们连云十八堡的防卫,全面入境,我们挡不住了!”
“我不走。”堡主夫人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苍白但美丽的笑容,“从我嫁与你那天起,就决定要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堡主虎目含泪。
可是他们这一次,却可能是尸骨无存。
楚向晚站在这里,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像被冰冻结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方向跟这庞大的邪魔军队对抗的父母还有那些战士,耳边几乎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天外邪魔全面入境,他们的防线破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中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支援他们?中原的人都在做什么?
“好,夫人。”堡主终究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依了她,“你和我一起留下。”
“堡主……”
“夫人……”
“堡主不可啊!”
听到堡主跟堡主夫人之间的对话,剩下的众人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纷纷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堡主习有一套排云功以外的功法,叫天仙狂醉。
天仙狂醉只有一式,这本来就是创出用以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功法,需要瞬间将全身元力压缩到极致,然后爆发。
将毕生元力集中在一招里,整个人也会承受不住这恐怖的力量,跟着一起消亡。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