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晚想着,看了他三叔的房间一眼,觉得等他三叔醒来肯定要高兴疯。
周玉见他不再那么失落了,于是说道:“我虽不能修行,但《排云功》收藏在明月山庄,我也有所涉猎。若是有哪里不懂,可以来问我,我就住在山顶的那座院子。”
楚向晚立刻说道:“我知道。”
周玉微微一笑,却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指了指他放回桌上的《排云功》下册:“说吧,有哪里看不懂?”
……基本上就没有能看懂的地方!
名师在前,少堡主立刻抓紧时间,开始认真发问。
两人在月下一教一学,按着周玉的指引,楚向晚参悟着后面四分之一的法门,在体内行气,终于在这迷雾中抓住了一丝头绪。
他越发深刻地认识到,世人为什么为玉公子不能修行而惋惜。
论悟性,周玉绝对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他依靠强大的推演能力来参悟功法,毫不出错。
因此,他也是世间最好的老师,往往三言两语就能点拨出其中的诀窍。
楚向晚越是听他讲授,越是心中明悟,想来通过这段时间在明月山庄的练习,自己对《排云功》的掌握肯定会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把这后面缺失的四分之一粗粗讲完,尽管楚向晚还是一副精神的样子,周玉还是起身告辞。
“修行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他说道,“明日再继续。”
“好!”楚向晚站起身来,送他出了院子,看到那些侍女还在外面等着,于是朝他挥了挥手,便没有再相送。
周玉回了山顶别院,没有去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在书房的墙上,悬挂着那幅《麻姑贺寿图》,他负着手站在这幅图前,静静地观想。
尽管月光明亮,书房里几乎不需要添灯,侍女还是进来修剪了灯芯,又添了油。
周玉听她们劝道:“少爷,您还是先去睡吧,不睡身体哪能承受得住。”
他站在画前,一步也未移动:“我虽不是修行者,但也不会因为熬一个夜就怎样的,下去吧。”
侍女们知道,他是因为看重那小楚公子,才想要尽快将画中的功法悟出来。
就公子爷的性子来说,这可是极大的喜爱了。
她们于是也就识相的没有多打扰,换了热茶便退出了书房。
周玉在画前停驻了很久,直到心中推演出了完整的功法,才回了书桌前,在那雪白的纸上落下了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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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明,山下响起了雄鸡的叫声,远处炊烟袅袅在晨光中升起,郊外的农户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楚向晚一晚上没有睡觉,生怕周玉讲的要点没有融会贯通,一觉醒来又忘了。
他拼命在心中存想练习,直到确定行气已无障碍,看那缺失的部分不再像在看天书,才停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院子里其他房间也有了动静。
四个中年人一宿好眠,一出房门就看到少堡主在外面坐着,眼下青黑,精神恍惚,像是干了整夜什么掏空身体的事,不由得警觉起来。
楚向晚全然不知周围环境,忽然站起身来,在院中一边踏着排云步,两手飞快地比划起来。
院中骤然掀起了一阵风。
梅三忘了自己昨晚喝醉之后干过什么,看到楚向晚的动作,顿时惊异地道:“少堡主怎么能做到一手画圆一手画矩了?以前不都画到一半,就两边都变成画三角形了?”
另外三人摇了摇头。
不过他们看出楚向晚大概是在这里练了一晚上的功,没干坏事,便放下心来。
楚向晚正运行功法,配合脚下步伐,手上进攻,在院子里跑成了一道旋风,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句——
“少堡主,我们要出去了哦。”
他一心三用已是极限,被这么一叫顿时打破了平衡,手上动作未停,脚下却左脚绊右脚,“啊”的一声向前扑去。
四人:“……”
少堡主在地上滑行了一段才停下来,趴在地上半天不动。
四人担心地看着,见过了许久他才举起一只手,声音闷闷地传来,说道:“去吧……”
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
他们只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于是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楚向晚在院子里亢奋到日上三竿,听肚子咕噜咕噜地叫起来才停下。
这期间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打扰他,少堡主摸了摸肚子,准备出门去觅食。
关上院门,下了山道,走到回廊上。
两侧清风徐来,令他精神一振,没忍住又开始边走边比划,一时入迷没看前路,就一头撞在了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哐”的一声,他的额头撞上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楚向晚“啊”了一声,抬头去看自己撞了什么人,只见面前的人一身甲胄,身后的披风鲜红如血,在风中犹如血浪一般翻滚。
这样重的杀气,楚向晚还未看见他的脸,心中先胆怯了几分。
少堡主不由得后退两步,然后右脚绊左脚,失去平衡往后栽去!
第19章
楚向晚做好了脑袋磕在地上的准备,没想到面前的人却伸出了手,那手臂横在他腰间,将他一把揽了回来。
在变换的视角里,他看到了江寒的脸,跟在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只是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一张圆桌,在他们身体的距离间飘过的,只有山庄里栽种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这山上的桃花却正是盛放的时候,片片飞花落于两人的头顶、肩上,点缀在那红色的披风上,又映在银色的甲胄间。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距离也被消弥,楚向晚整个贴在了江寒的盔甲上,只觉得隔着衣服也被他铠甲上的纹路硌得生疼。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被他这么一揽,少堡主甚至被迫踮起了脚尖。
在这无人的回廊上,桃花漫天,分明是命运般的相遇。
然而,楚向晚却只感到害怕。
他看到周玉的时候,只感觉这翩翩佳公子跟梦里一模一样,可看到江寒的时候,他却是吓得连辫子都翘了起来。
少堡主直觉地想到在那个噩梦里,眼前的人信了那本破书上写的东西,以为他是个修行奇才,还在婴儿的时候就开始修炼了,一心想要找自己切磋。
这一刻,他全然忘了自己已经确认过那个噩梦不过是个噩梦,在心里拼命祈祷:“不要找我切磋不要找我切磋不要找我切磋——”
江寒看着这个撞到自己怀中,又差点摔倒的少年。像其他人一样,这少年也害怕他,江寒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出手拉了他这么一把。
在这样近的距离,他看着少年的脸,看着这双眼睛,只觉得似曾相识。
他的目光下移——因为紧张,楚向晚已经吓得在吃手了。
江寒的目光在他指尖跟嘴唇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手臂劲一松,放开了他。
周老夫人的三百载寿辰,江寒在附近办完了一件棘手的事,这才骑上坐骑匆匆赶来。然而,即便是连夜快奔,赶到的时候也已经错过了时间。
于是一从马上一下来,他便即刻去见了老夫人,送上了贺礼,这才回明月山庄的别院来休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这么个小家伙。
江寒松开手之后,仍然在看着这少年,想着自己从未在周家见过他,应当不是周家人。
所以,他这次是来贺寿的吗?为何自己对他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心动感?
被这么一抱大气也不敢喘的少堡主这才发现人家已经松开手了,才想起自己此前已经确定那是个梦。
看江寒这样面无表情,显然也是不认得自己的。
对,没错!
楚向晚顿时反应过来,退到一旁低下了头,叫道:“见过江、江城主。”
江寒:“错了。”
“诶?”
少堡主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看他,没错啊,跟梦里长得一模一样,就坐在周玉身旁,难道江寒还有双胞胎兄弟不成?
谁知,江寒伸手在他身前一点,说道:“气行错了。”
楚向晚低头,顺着他手指点的地方看去,然后发出了恍然的声音:“噢噢噢!”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没错,照理来说,《排云功》练好了,别说是撞到人,就算是撞到墙也能闪开的,不可能像他这样两次左脚踩右脚。
江寒修长的手指没有离开,而是在少年胸口那一片画起了行气路线。
隔着衣物,楚向晚也感觉到从那指尖传递过来的霸道元力,仿佛要将那行气线路刻在他身上一样。
那元力引动了他的气息,令少堡主不知不觉跟着走完了一个小周天。
等到他行气完成,江寒才放下了手,看到面前的少年已然两手握拳,激动得脸都红了,一双小狗眼闪闪发亮地望着自己,仿佛见到了偶像。
江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见这少年畏缩一下,仿佛被自己冰冷的眼神吓退了热情。
楚向晚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激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江寒的指点!
幸福来得简直太突然,让他一时间忘了江寒有多么不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