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予玫魂魄受损,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灵物,只能用功德蕴养保护魂魄,以免英年早逝。
郑少华,邪魅娟狂是真的,阴狠毒辣是真的,但他对刘予玫的一片心意,也是真的。在得知,魂魄受损不仅会让刘予玫英年早逝,还会让她投胎转世也不得好死时,郑少华毫不犹豫地放下了魔教。
他愿意,为了刘予玫,放下屠刀,金盘洗手,也愿意行善积德,为昔日的所作所为赎罪,甚至愿意,做一个他以前根本不屑去做的善人、好人。
哪怕要他一辈子压抑本性,他也心甘情愿。
魔教教主的爱,炽烈,扭曲,却也纯粹,直接。
爱一个人,付出所有,哪怕死去也在所不惜,也要求爱人付出同等的爱,无论爱人是否自愿。
非常可怕,也很神经。
在小说中,这样的病娇人设大概会很惹人爱吧,但在现实中,就很讨人厌了。
但凡人格足够独立成熟的人,都不会喜欢别人强取豪夺,那是对尊严和人格的践踏。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是双向的选择。
有些人总是不会数数,把爱情当作一个人的独角戏,戏精附体,自得其乐。
谢安歌幽幽地叹口气。
三辈子,上百年,他已经见过太多的爱恨情仇,许许多多的痴男怨女。
大约是生性冷淡的原因吧,谢安歌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他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别人也是他生命中的过客,彼此之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情不够深,缘也太浅。
不值得驻足,停滞不前。
路边的风景很美,但前面的风景会更美。
第一世的爷爷,第二世的师父,这一世的老方丈,他们是谢安歌比较看重的人,记忆仍然鲜明,感情却如退潮般慢慢淡去。
人死如灯灭,方知万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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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获,反而增添了更多疑惑的沈月茹,悻悻地回了沈府,被所谓的家人明里暗里挤兑了一通,气得肝疼,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八月,金秋送爽,月桂送香。
梁栋大婚,王妃沈氏,侧妃何氏。
沈月茹对前世仍然耿耿于怀,根本不想圆房,梁栋不敢强迫她,只能随她去了。
新婚之夜,何明珠独守空房,红烛垂泪。
康亲王府,三人碰面之后,梁栋和何明珠都难免尴尬,只有沈月茹安然若素,因为她已经决定守好自己的心,再不轻易交付他人。
九月,梁逸文大婚,王妃张氏,侧妃沈氏。
张氏秉性坚韧,虽然知道丈夫心中有人却没有太在意,只温柔以待,大方得体,做足了贤妻的功夫。沈月露识时务,对梁逸文小意逢迎。
一时间,梁逸文妻贤妾美,日子过得比康亲王府和谐多了。
其他皇子对这两个兄弟的婚事,用羡慕嫉妒恨都不足以形容。
直到隆冬时节,庆文帝病重,沈月茹入宫侍疾。
沈月茹带着贴身侍女,梁逸文带着一群宫人,二人在宫殿的转角处,正好碰面。
梁逸文是个孝子,这段时间庆文帝病重,他既要监国,又要忧心父亲,便清减了许多,脸上属于少年人的圆润线条已经变成了更加成熟硬朗的成年男子线条,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须,眼里带着担忧,很有男子气概。
这才是沈月茹熟悉的梁逸文。
恍然如梦啊。
前世的丈夫,今生的小叔子。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沈月茹皱了皱眉,落在梁逸文身上的目光,带上了确切的冷意,以及微不可查的恨意。
梁逸文心中泛起微微的疼痛,不激烈,密密麻麻,绵延不绝,针扎似的痛。
他稳重了许多,不再奢求她回头,微微一笑,礼貌地向嫂子问好。
沈月茹点点头,一语不发。
梁逸文早已习惯她的清冷,她的沉默,以往都是他努力挑起话题,如今,他只是侧身请她先过。
沈月茹擦身而过后,梁逸文闭了闭眼,心上涌起难言的疲惫,几乎将他打倒,他真的太累了。
二月,庆文帝驾崩了,六宫鸣钟,久久不绝,声音悠远低沉。
正伏案画画的谢安歌握笔的手顿了一下,他轻叹一声,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取出圣旨。
谢安歌想了想,又伸出食指画了个神秘的符文,金色的符文缠上并融入圣旨,使得圣旨顿时变得金光闪闪。
“好了,给你加个特效”谢安歌看着这圣旨,差点被闪瞎眼,“这样太显眼了,不好,再加个时效吧。”
谢安歌打开窗户吹了会儿短笛,一阵冷风伴着细雨吹入屋内。
不一会儿,天空中一个小黑点往方丈室飞来,它越来越近。
临到眼前才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巨大的老鹰,黄色的喙和爪子,白色的头部和尾羽,漆黑的羽毛油光水滑,眼神尖利,整只鹰强壮而桀骜。
这只老鹰在看到谢安歌时,却乖顺地蹭到了他身边,不停地用头部摩挲着谢安歌的僧袍。
谢安歌嘴唇微弯,“别撒娇,乖,帮我把这个送到皇宫去……皇宫,你知道在哪里吗?”
老鹰很有灵性地点点头。
谢安歌摸摸它的头,把圣旨递给它。老鹰用爪子抓起不再发光的圣旨,拍拍翅膀,飞向了皇宫。
当老鹰飞到庆文帝寝宫上方时,圣旨又开始发光了,它松开了爪子,圣旨落了下去。
在后妃皇子臣子宫人们看来,这就是庆文帝显灵了。
经由太医、后妃、臣子们确认了庆文帝的逝世后,按刚刚从天而降的圣旨立二皇子为帝。
宣读完遗诏之后,皇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二皇子一系的人立刻跪在地上拜见新帝,口称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却突兀地站着,鹤立鸡群。
第51章 和尚26
将时间拉回一刻钟前,众人正在为皇帝驾崩哭嚎,一个哭得比一个悲伤,皇后更是几乎晕厥过去。
梁栋哭不出来,也不想哭。
过了今天,整个南梁都是他的,新帝取代旧帝,没有必要为将要掩埋在皇陵里的人哭泣。
这些年来,父皇宠爱继后,偏心幼子,他对父亲所有的期望早已一点点消磨掉了,心中对于父亲的死亡只有一点点怅然。
也许还有一点点快意。
那样优柔寡断的父皇,根本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皇帝,应当雄图大略、意气风发才对。
沈月茹也没有想哭的冲动,该流的泪她上辈子就流尽了。
话说回来,上辈子庆文帝也死得早多了。
但为人儿媳妇,该有的孝心得有,于是她捻起沾了姜汁的帕子擦擦眼角,眼睛顿时红了,泪水落了下来。
突然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庆文帝上方。
刺眼的光芒盈满室内,众人连忙捂住了眼睛,泪水更是别刺激得滚滚而落。
过了不知多久,那金光才慢慢弱了下去。
皇后和梁逸文离龙榻最近,也离那闪着光的东西最近。梁逸文觉得有父皇保佑,没有任何东西会伤害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皇后不动声色地把儿子的手拍了回去,还瞪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敢乱动?
梁逸文无辜地回视。
皇后咬咬牙,握住了金光里的东西,这东西她还挺熟悉。
“是圣旨。”
金光彻底暗了下来,露出之前包裹在光芒里的圣旨。
众人也不顾眼睛的肿痛,连忙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生怕漏了些什么。
只有庆文帝的大太监章愉心中有数,暗道大师果然是大师。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取出密档和往日的圣旨对照,确认这的确是庆文帝生前留下的遗诏后,宣读圣旨。
大殿内,一半的人哗啦啦地跪下了,剩下的一半看看主子没跪,也直挺挺地站着。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兵戈相交的声音,嘶喊声冲天。
众人顿时提起了一口气,有些人甚至脸都白了。
梁逸文额头上的青筋顿时跳了起来,他大步走到皇后前面,指着梁栋说道:“放肆!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敢犯上作乱?!”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父亲尸体尚未下葬,就急着反叛,确实是有点过分。
梁逸文往日里的笑容消失了,面色十分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咱们梁家,为了皇位打生打死的还少了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他的口吻没有愤懑,没有怨恨,只有一派理所应当,显得格外有说服力,让梁逸文都觉得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当年诸皇子被卢迪挑起野心叛乱,不就是为了那张龙椅吗?
不,不对。
梁逸文被绕晕了。
大臣们看着这兄弟二人对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室的传统,血脉里的疯狂,都是那样清晰可见,令人不敢妄动。
其他皇子,喜欢蹦哒的早就被按了下去,还活着的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
梁栋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有点寥落,又转瞬即逝,对着生来便被千娇万宠的弟弟道:“就像有了你之后,父皇的儿子,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