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宋叔是做什么职业的,但能给他们住那幢皇宫般的三层别墅的人,应该是个有钱人,但宋叔右脸上有一条骇人的刀疤,韩宇每次认真地看着那刀疤的时候,总会觉得那刀疤会从宋叔的脸上下来,然后变成一张大嘴,把自己吃掉。
所以,韩宇在见到宋叔的时候,不敢直视他的脸,也总是低着头。
而每当这个时候,宋叔总会抬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这时,韩宇就会害怕地发抖,宋叔这个时候就会告诉他——
不要总是低着头,要抬起头做人,也不要害怕任何人,没有人值得你去害怕,只要变强,这世界上就只有别人害怕你的份儿。
那时,韩宇还小,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因为他知道,如果不点头的话,他将会一直被抬着下巴,被逼着看着宋叔的脸。
忠义来了以后,两个人就被带到客厅里,一黑一白的两架钢琴前,宋叔问他们喜欢哪个颜色,就可以坐到哪架钢琴前,忠义怯生生地看了宋叔一眼,又看了看两架钢琴,最终向黑色的那架走去,坐到了琴椅上,但彗星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那架白色的钢琴。
“怎么?不喜欢白色的么?”见韩宇不动,宋叔就以为他不喜欢,韩宇却摇了摇头。
“不是不喜欢,只是,比起白色,我更喜欢红色。”不知道为什么,当宋叔让他选一个颜色的时候,韩宇心里只浮现出“红色”这个词语,眼前也只有红色这个颜色。
宋叔挑了挑眉毛,红色,多么招摇,多么血腥的颜色。
又那么适合他的未来的颜色。
“好,明天我就让人给你买来一台红色的,不过,你们都要好好地给我学,以后,不只是钢琴,我让你们学习什么,你们都要做到最好,不准让我失望,知道了么?”
韩宇和忠义对视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钢琴,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对于面前这个威严的男人,他们只能顺从地点点头。
后来,随着两个人年龄的逐渐增长,他们也才慢慢懂得,之后的十年间,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钢琴悦耳的旋律,更多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残酷训练。
忠义来了没多久,宋叔就规定每天早上两个人要6点之前就起床,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早上都要绕着百余坪米的花园跑5圈,之后随着年龄的增加,圈数也有所增加,跑完后才能吃早餐,早餐后两个人可以休息半个小时,接着就要开始学习钢琴,一直到午饭时间,午饭过后,两个人仍然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还要继续练习3个小时的钢琴,接着两个人可以看会儿电视,但大多数电视的内容都是各种搏斗技术的影片。
一直到晚饭后,两个人又要开始学习国际象棋,或者一些外语,像英语,日语,汉语或者德语,每天晚上都是穿插着不同的内容。
像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韩宇十五岁,忠义十四岁,钢琴的技艺已经小有成就的两个人,暂时脱离了钢琴的学习,但每天仍然必须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练习钢琴,他们每天早上的“晨练”已经加到了十三圈。
钢琴课没有了之后,电视中的各种格斗术就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主修课,他们不需要到学校去上学,因为韩宇7岁以后,宋叔就请了家庭教师,教授两个人各门课程,他们甚至比同龄的孩子学习得更多,甚至一些电脑课程。
加入格斗课程后,两人的时间表就调整成上午学习书本的课程,下午就有4个身高体壮的外国人陪他们练习格斗技术,开始的时候,一下午的训练结束后,两个人满身大汗,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连饭都不想吃了,每天晚上都不希望第二天的到来,但第二天的太阳依旧照常升起,相同的生活重复再重复。
就这样,两个人经过了最开始的一年,他们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两个人从小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他们也曾想过,或许别人家的孩子也都是像他们一样的,宋叔也很少出现在那幢空荡荡,大点声说话的话,就会有回声的房子里,只有在检验两个人一段时间训练结果的时候,宋叔似乎才会出现,从小到大,他们的生活也只有钢琴、格斗技术,还有一个就像他们妈妈一样的奶妈和两个营养师,剩下的,他们也只有彼此而已。
所以,韩宇和忠义之间的默契也在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地建立起来,甚至有的时候,两个人只是看彼此的目光,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给彼此撑起了另一半的天空,如果少了一个人,世界就不完整了,至少,忠义是这么想的。
在他们经历过加进格斗术训练的一年后的初夏,他们这个大房子里又加入了一个新的成员——韩庆,比韩宇大一岁的男生。
书房里,宋叔把韩庆介绍给韩宇和忠义的时候,两个人对于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因为他们两个进入这个大房子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跟他们年龄相似的孩子了。
三个人走出宋叔的书房后,韩庆被奶妈带去了他的房间,韩宇和韩庆也尾随而去,韩庆没有很多行李,只有一个看上去不是很鼓的书包而已。
韩庆的房间就在韩宇和忠义的房间旁边,韩宇和忠义停在屋子门口,没有进去,因为从小礼仪老师就告诉他们,没有主人的邀请,是不能随便进入别人房间的,奶妈告诉着韩庆他的衣服都放在哪里,然后又带他到别墅里转了转,熟悉一下以后的生活环境。
而这一趟下来,韩庆几乎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奶妈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才鞠了鞠躬,说了声“谢谢”,但一直跟在两个人身后的韩宇和忠义,韩庆更是没拿正眼瞧过,跟奶妈道完谢后,“咣”地一声关上了门,也吓了两个人一跳。
“两位小少爷,走吧。”奶妈一边手牵起一个人,慢慢地向楼下走去。
“美穗阿姨,外面的小孩子都是这样么?”忠义不解地看着身边的女人,韩宇也有些许迷惑。
被唤作“美穗”的女人看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哦,他们会经常笑,也很爱说话,就像你们一样,但可能是因为韩庆少爷刚来这里,都不熟悉吧,慢慢地,他也会爱笑,爱说话吧,你们要好好跟他相处,因为以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三个人之间才是‘真正’的,可以相信的朋友,别人的话是不能信的,知道了么?”美穗停下来,蹲在两个人面前,给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衣领,刚刚眼睛里的笑容也不见了,反之是由怜悯和认真替代。
“……宋叔和美穗阿姨的话也不能信么?”韩宇不懂地看着美穗,从小到大,除了忠义意外,也只有美穗才让他觉得温暖。
美穗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点点晶亮,“先生我不知道,但是我的话……也不能相信。”
那时候的两个人不懂美穗的话,也只是听听罢了,因为在这里,她就是两个人的妈妈,这个世界上,有谁会不信妈妈的话的呢?
第二天早上5点,韩宇和忠义依旧早起到花园里跑步,但两人在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就看见韩庆已经在绕着花园跑步了,经过两个人身边的时候,就像空气一样没看见两个人,耳朵里还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着什么,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撇撇嘴,做好准备运动后,两人也加入了晨跑。
两个人的“任务”还有3圈没完成的时候,韩庆就做了整理运动,然后拿起长椅上的外套回到屋里,两个人完成后,也进了屋,美穗等在门口,给他们一人递了一块毛巾擦汗,等他们擦完汗,又接过毛巾,告诉他们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韩庆刚刚洗完澡,已经准备要吃饭了。
两个人先上楼洗了澡,等下来吃早饭的时候,韩庆已经吃完早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对着他们低着头,刚刚洗完的头发还没有梳地蓬松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忠义迈开脚步上前想看看,韩宇想拉住他的,但已经来不及了,忠义已经走到了韩庆的身后,探头想看韩庆在做什么,但还没等看清,韩庆就抬起拳头向后打去,幸好忠义反应快,收回了脑袋,没有被那拳头打到,但表情却不怎么好地看着韩庆的后脑勺。
韩庆慢慢地回过头,白色的耳机线也慢慢地现出来,忠义和韩宇却愣了,因为韩庆看向他们的目光。
或许之前的生活里,他们只有彼此而已,所以能尽量给着对方温暖,但他们从来都没见过像韩庆那么冷的目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那双眼睛,让两个人觉得这个韩庆的心,或许是个冰冻的宫殿,那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别人。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接近我。”韩庆还在变声期的声音低低的,哑哑的,他转过头,放下盘在沙发上的腿,吸上鞋,起身拿着一本书离开了。
“呀!你是什么啊?刚来这里就这么嚣张……”忠义不服气地冲着韩庆的背影嚷嚷,韩宇却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回头看着韩庆并没有理会忠义的背影,最终消失在二楼楼梯口里,韩宇这才放开捂着忠义的手,“哥,你干嘛?这个家是我们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