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镇一脸委屈地举起手中的画:“这就是你给我画的画?”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巴掌大的纸,纸质较硬,纸面光滑可鉴,纸上画的是当初他们在校场练武的场景,但这张纸太小了,画中的人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身影,脸都分不清,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林镇不知道,这根本不是画,连拓印都不算,这只是一张照片。
谢兰止笑眯眯地点头:“对啊,这上面的画确实是我画的。”
林镇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拨开人群冲到他跟前:“你骗人!我明明看到你上次画了那么大的一幅画!”说着张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比我都高!怎么现在只有巴掌大了?”
谢兰止看他气成这样,心里暗爽,拢着袖子慢悠悠道:“哎呀哎呀!你怎么脾气这么暴躁?我说给你画画,又没说给你原图。”
林镇气得脸都黑了:“我要真品,不要赝品!”
谢兰止眨眨眼:“这就是真品啊!赝品是模仿的,可以模仿很多,真品是独一无二的,我跟你说,大的是真品,小的也是真品,在本朝你绝对找不出第二张这样的来,这么好的纸你都找不着。”
林镇就着阳光仔细打量手里的相纸,确实觉得稀罕。
他有些不甘心:“我要那幅大的。”
大的还要留着办展览呢,谢兰止当然不可能卖,他摇摇头,一脸无辜道:“我谢兰止画值千金,二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心血,抢钱呢你。”
林镇瞪着他,似乎被他伤到了:“你骗我。”
谢兰止往后退开一步:“没有骗你,打广告嘛,都会有点夸大其词,以后你慢慢就习惯了。”
“你!”林镇咬牙切齿,见他一副风轻云淡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的样子,大受刺激,赤红着眼冲过来就要抓他手腕。
谢兰止吓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院子里响起破空声,紧接着林镇发出惨叫,捂着手腕痛苦地倒在地上。
谢兰止愣愣地看着插在他手腕上薄如刀片的树叶,脑子里“嗡”一声响,猛然扭头看向院墙:“三儿!”
一道人影从墙头树荫下消失,谢兰止激动坏了,拎起长衫追过去:“三儿!你别跑啊!覃晏!覃晏!你等等我!快快快!谁轻功最好?赶紧带我去追!”
王府里确实有护卫轻功了得,那护卫听见谢兰止的命令,立刻冲过来一把将他提起,带着他极速飞离王府,直奔覃晏的身影追过去。
谢兰止双眼发亮,不停催促:“快快快!”
护卫累得满头大汗,眼看与前面那道身影的距离越拉越大,急得咬咬牙,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一嗓子:“小公子你怎么了!”
谢兰止差点被他震聋,吓得都懵了。
“小公子,得罪了。”护卫惊喜道,“不过这一招真管用,云三公子刚才停了一下,还回头看呢!”
谢兰止:“……”
护卫尝到了甜头,过了一会儿又吼:“小公子你醒醒!”
前面覃晏一个趔趄,明知道可能有诈,还是不敢抱有侥幸心理,果然又回头了。
护卫得意道:“小公子你看!”
谢兰止:“……”
过了一会儿,护卫还想再喊,谢兰止突然双手拢在嘴边:“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啦!”
护卫:“……”
覃晏感觉自己心脏快要不行了,一脸无奈地停下来。
护卫紧赶慢赶带着谢兰止追过去,落地时累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他将谢兰止放到地上,呼哧呼哧道:“云三公子,你……你……你轻功好厉害……”
覃晏一脸不自在:“你更厉害。”
护卫:“……”
谢兰止气呼呼地冲过去,想跟他讨个说法,可走到他跟前又委屈起来。
覃晏不敢看他:“兰止……我……”
谢兰止扯住他袖子,委屈巴巴道:“你去哪儿了?”
覃晏目光落在他手上,那只手还沾着些颜料,斑斑点点五颜六色,衬得他的手分外白皙,白得近乎反光。
谢兰止又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衣襟,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你这一个月到底去哪儿了?”
覃晏看着他的手,有些呼吸不畅,半晌才低声道:“没去哪儿,就在这里。”
第13章 第十三章
谢兰止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已经出城了,这里是城外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山,山上到处都是密林,偶尔有鸟鸣声传来,他们这会儿大概正处在半山腰,旁边有一间简陋的木屋,屋前有条一尺来宽的小溪流顺着山势静静往下淌,环境清幽。
覃晏见他四下打量,手却不从自己衣服上撤开,脸色更不自在,憋了半天,来一句:“你……你饿了吗?”
谢兰止好不容易找到人,哪管饿不饿,不过吃是肯定要吃的,他揣着“恨不得吃穷你让你没钱跑路”的心思,一脸委屈地看着覃晏,点点头:“饿啊,我天天吃不饱、睡不香,都瘦了,还有黑眼圈,你看我是不是很憔悴?”
护卫在一旁应和:“咱们小公子最近魂不守舍,好可怜的,半夜还偷偷哭呢。”
谢兰止脸瞬间涨得通红:“别听他胡说八道!”
覃晏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我昨天刚打了野味,这就给你做饭。”
说着忍住不舍的心思,小心翼翼拂开他的手,转身朝木屋走去。
谢兰止惊讶地追过去:“你最近都住这儿吗?”
“嗯。”覃晏明显有点躲他,怕面对他,更怕他问近况,他不喜欢对谢兰止撒谎,问了自然是要老实说的,可他最近做的事,实在难以启齿。
谢兰止心里转了一圈,回头挤眉弄眼地冲护卫挥挥手,让他回去。
护卫留在这儿,覃晏说不定还得走,护卫走了,覃晏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山上,肯定不会轻易离开。
谢兰止在心里給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屁颠屁颠地跟在覃晏身后转悠,看他拎着野味去溪边清洗,看他劈柴烧火做饭,看他灶前灶后忙碌,在他热出一头汗的时候赶紧殷勤地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给他擦汗,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三儿你太能干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绝世好男人!”
覃晏耳中听着他的话,鼻端闻着那帕子上的熏香味,脸上浮起一层绯红,低垂的眼睫毛遮住瞳孔深处的悸动,这份悸动让他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覃晏不让谢兰止帮忙,谢兰止在他身边转悠了一会儿,又跑到屋子外头转悠,转了一会儿惊讶地跑回来:“三儿!屋子后面那些木桩是干什么用的?练功吗?”
覃晏支支吾吾:“嗯。”
谢兰止眨眨眼:“你以前练功都用不上这些啊。”
覃晏:“……”
谢兰止若有所思:“还有好几个沙袋……”
覃晏越发坐立难安,他最近一直没离开京城,除了去诚王府偷偷看谢兰止,就是在这山上练功,练的却不是师门的功夫,是纯粹的拳脚功夫,那沙袋还是他以前听四弟说,现代人有什么力量训练,要用到很复杂的器械,这里的工匠做不了那些器械,他只能自己做一些简单的。
谢兰止又说:“还有那个斜斜的板子,有点像卷腹板哎!”
覃晏简直无地自容,赶紧拿碗:“吃饭了,快来洗手。”
谢兰止挠挠头,一脸狐疑地走过去洗手,到吃饭的时候还边吃边琢磨,扭头凑到覃晏面前,对着他上上下下地看。
覃晏被他看得都结巴了:“怎……怎么了?”
谢兰止忽然笑起来:“没什么,真好吃!”
覃晏被他脸上的笑容晃花了眼,根本移不开目光。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饭,谢兰止觉得自己太游手好闲了不行,就撸起袖子准备洗碗,被覃晏伸手拦住。
“我来洗,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
谢兰止咂咂嘴,叹口气:“三儿,你这种人在现代是要被发好人卡的。”
覃晏不解:“做好人不好吗?”
谢兰止唉声叹气:“被发了好人卡,就不容易娶到媳妇儿啦!”
覃晏手僵住,眼睫毛垂下去,半晌后低声说道:“哦,没事,我不想娶媳妇儿。”
谢兰止看他闷头干活儿,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几分不痛快,他拉住覃晏:“别做了,你干什么住在这种地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覃晏看着他纤细皓白的手腕,口干舌燥,忙费力地移开目光:“这里清静。”
谢兰止拉着他往外走:“跟我回去。”
覃晏不肯动:“我还有事。”
谢兰止心里那点不痛快开始一点点放大,他扭过头,瞪着覃晏:“你有什么事?”
覃晏无言以对。
谢兰止深吸口气:“那你带我去周围转转,吃完饭不要溜达溜达消消食吗?我又不是为了一顿饭才来找你的。”
覃晏被他瞪得手足无措,忙跟着他往外走。
两人经过屋子后面那片“训练场”,谢兰止什么都没问,覃晏悄悄松口气,带着他往山上走。
此时将近黄昏,山上到处都是密林,光线比山外要昏暗一些,谢兰止找不到覃晏也就罢了,找到了,心里那股积压了许久的委屈和闷气就不知不觉烧到了沸点,他不知道该怎么排解,想骂覃晏,看他那副老实样又实在骂不出来,憋得呼哧呼哧直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