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沾满雾气的镜子上抹了两下，见到了自己有点紧张的脸，和略微发紫的嘴唇。
是真的很紧张，一想到马上就要跟今墅安独处一室，心脏就砰砰狂跳不止。
他去柜子里拿内裤的时候，扫见了今墅安送的那条内裤，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来穿了。
啊啊啊，真是没见过这么骚的，大过年跑到没名没分的男人家里，还要特意穿上人家送的内裤，穿之前还紧张地洗了澡，这真是直男干的事儿？
韩骤捂了捂脸，麻利穿戴好，握着手机悄默声往外走。
走到门口听见一声咳嗽，一回头，果然是韩冬。
韩冬站在楼梯上俯视他，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扔过来：“你心里有点数吧，父母也不希望你这样，这你知道。”
“哥。”韩骤接着红包捏了一会儿才揣兜里，心里那种酸又漫了上来，他跟楼梯上的人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弯起嘴平和说：“新年快乐，早点睡。”
他说完这话就跑下了楼，三十儿晚上灯火通明却不好打车，后上劲儿的酒精让他身体很热，他站在寒风中，满是燥动。
十二点的时候他已经在微信群发过一轮祝福了，现在根本没心情看别人的留言。他坐在出租车后座，在上百条消息的狂轰滥炸中将今墅安的对话框捞出来。
今墅安没跟他拜年，屏幕上的消息还是头一天发的那条。
韩骤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想跟他说自己上车了，打完之后又给删了，过了一会儿又打了行字，又删了。
司机大叔在后视镜看他，觉得这人好像挺紧张的，笑着问：“小伙儿这是上谁家？”
韩骤把手机按灭，手指搓着嘴唇说：“朋友。”
“是女朋友吧？”司机弯着眼睛，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不是。”韩骤抿了下嘴，“男朋友，准男友。”
……
今墅安给韩骤开门的速度很快，就像早就静候在门口了一样，韩骤才按一下，第一声铃响都没结束，单元门就开了。
进门、点头、换鞋、往里走，所有流程都跟从前见面的时候一样，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但两个人却都能感受到彼此在压制情绪，因为他们连年都没有拜，这在两个精通世故的人身上，太不正常了。
“你这个阳台不错，那天来的时候没注意。”韩骤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视线从天幕阳台一直延伸向江河深处。
“要出去坐会儿吗？”今墅安在玻璃的反光中看着他。
“现在？”韩骤回头，视线与他相交，本来想说寒冬腊月的深夜，去外面坐着是不是有病，结果却点了点头，“行啊。”
十米的全景阳台堪同小院子，四面寒风嗖嗖刮过，索性沙发垫可以加热。韩骤身上支着速写夹，一笔笔描绘旁边人的身姿。
那天韩骤到底没让今墅安把那张速写拿走，理由是带着陌生人的画像回家不好，今墅安哪里在乎那些，他本身就有不少藏品，家里陌生人的画像可不止一副，但还是笑着说行，并让韩骤再给画一副。
今墅安把一张小毯子搭在韩骤腿上，途中用指腹在他手背带了一下，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让韩骤周身毛孔都炸了，脑子里那些羞耻事一下全被勾了起来，导致整个绘画过程都心神不宁的。
爱德华莫非说，越担心某种状况出现，某种状况就越容易出现。韩骤满脑子想的都是千万别把手画大了，结果就真的又画了个大手。
今墅安走到近前来拿画，手就搁在韩骤脑袋上，他看着那只大手，笑得很温柔：“原来你是想跟我的画凑成一对。”
韩骤脸红透了，整个后脑勺都是酥麻的，顶着头顶的手一动不敢动，眼睛眨巴眨巴的，半天打了个喷嚏。
他打喷嚏的动作像个小狗，整个人哆嗦着一抽，特别可爱特别萌。
今墅安弯下身子，直接用下巴贴上了他的额头，“还行不热，去泡个澡睡觉吧。”
两片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在大风里，带着些新长出来的短小胡茬的扎感。韩骤整个人飘飘然不知所措，对方的脸只要再往下挪一点点，就能亲上他的额了，他屏着呼吸，心里隐隐带着几许期待。
但是今墅安就只碰了一下，接着就站起来了。
韩骤额头一凉，心里骤然失落：“不了，刚来之前洗了澡。”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眼睛一闭，又不想活了。
今墅安笑了下，拍着他的肩往屋里走，“那就去汗蒸一会儿，拔拔寒气，我怕你明天感冒。”
窗外是黑透了的江景，远处森森树影斑驳闪动，韩骤自己坐在桑拿房里，在滚滚热|浪中抱着手机，在之前问过内裤帖子里补充提问。
【楼主（匿）：我今天来这个朋友家夜宿，特意穿上了上次他送的内裤，我是不是真弯了？】
就算三十儿有很多人通宵，但毕竟后半夜看帖子的人少，过了很久，评论区终于有了一条回复。
这条消息刚弹出来，拉门就响了，韩骤吓得手一哆嗦，手机“当啷”滚到了地上，正好仰面掉在今墅安脚下。
黑掉的手机屏上只有一条回复提醒是亮的，是之前回复过韩骤的一个网友
赵种基：忘了买润滑*油的话，可以用润肤露或口水代替，第一次前戏记得多做会儿
第31章 第 31 章
韩骤手机是没有密码的，呼吸屏亮了直接就能解锁，而点亮呼吸屏……只要将手机拿起来即可。
于是今墅安将手机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他在帖子里的两次完整提问：
【楼主（匿）：如果一个男人（钢铁直男）对另一个男人送的内裤产生了一点联想，并起了反应，这代表什么？正常吗？】
★补充说明：送内裤的男人是弯的，内裤是新的，他没有表现出暧昧或喜欢，送内裤只是顺手帮个忙
2.5号★补充提问：我今天来这个朋友家夜宿，特意穿上了上次他送的内裤，我是不是真弯了？
今墅安没说什么，淡淡扫了一眼就把手机还给韩骤，“二十多分钟了出来吧，蒸太久人容易虚。”他顿了下，眼睛温柔得不像话，而后说：“你看你脸都蒸红了。”
今墅安这就是故意的，他要是把看见的直接说出来，韩骤或许还能有个编瞎话否认的机会，但他就是不说，直接把韩骤狡辩的路给堵死了。
小韩老师既然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不如我帮你坐实了。
今墅安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温温吞吞没有杀伤力，却是十足的太极高手，小韩老师平时混混酒桌尚可，到了他这里，还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不过撩人者必先自撩，今墅安心里比韩骤扑腾得还厉害，他就是表面淡定，假装气定神闲的将人送到了客房。
城市里不让放炮了，四下很静，安静又黑暗的世界仿佛是一块遮羞布，让韩骤的紧张和尴尬都稍稍缓和了。
他躺在客房里翻来覆去合不上眼，大三十儿的有家不待，跑到别人家里来睡客房，他感觉自己有病。
所以十分钟以后，他受虐体质终于再度爆发了，鼓起勇气给今墅安发了微信。
韩骤：困吗？
韩骤：其实我想来跟你守夜的
韩骤：我家那边习惯留人守夜
韩骤发完微信就忐忑的等着，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今墅安始终没有给回信。韩骤第一次有了完全摸不准对方套路的感觉，等不到人的他渐渐失望，也更加臊得慌。
不过八分钟之后，门锁响了，咔哒一下的开门声就像个鱼钩，刷地就把他失望的心从深海拽到天上，他看着门缝中洒进来的光，整个人都紧绷着。
门口的人好像就停在那，犹豫了几秒突然关上门快步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进了他的被窝。
事情发展太快，韩骤始料未及，心在嗓眼儿砰砰直跳，今墅安的手摸上他脸的时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怎么守夜？”今墅安手指在他鬓角轻轻滑动，每一下都像在挑着韩骤的神经，那低低的嗓音黑中显得格外撩人。
韩骤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某个部位正迅速地燃烧着。
要做吗？
现在十二点已经过了，他虚三十了，三十岁的人跟人上个床没什么吧？
可是今墅安知道他来前特意洗了澡，还穿了自己送的内裤，如果要做，今晚的目的就真变成了以过年为借口，实则是想约|炮了吧？
那以后要怎么相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韩骤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轻浮，今墅安这么问他，是在等他主动献身吗，他其实是已经看轻他了吧？
一丝丝失落的凉意卷走燥热，韩骤听见今墅安说：“其实我家也有守夜的习惯，做长辈的要给小辈讲故事，一直讲到太阳出来。”
韩骤感觉脸上的大手离开了，下一秒，床头灯亮了。
这是一盏非常昏暗的灯，朦胧的暖光顺着今墅安头上躁起的发丝，一直游到韩骤的鼻尖。
两个人挨得非常近，面贴着面，几乎鼻息可闻，今墅安枕着下面的胳膊，用拿回来的手给韩骤拉了拉薄被，顺便就将手放在了他的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