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察个鬼!洛隐在他背后腹诽,偶尔会闲着无聊去戳他:“喂,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我说什么?”
收获的是穆行空一记冷冷的摸头杀。
这种感觉,让洛隐不知所措,表面不躲闪,身上却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有时候,穆行空甚至会在他屋里过夜,只是从不沾床。但不知为何,当他开始隐瞒夏朝的记忆时,这一年总会梦见些奇怪的东西。
梦里,他总是在逃亡,还带着一只兔子。
“月兔!快!”梦中,他边跑边从背上抽出一把半人多高的巨型刀扇,往左手边一挥,银光闪过,一只被鲜血染红长毛的兔子迅速跃至刀面,几步跳跃便稳稳立在了他的肩头。
一人一兔翻过由凡间入境仙界的天梯,穿过冰寒的万里云层,迎着刺眼灼热的日光往前拼了命地冲过去。月兔紧紧扒住洛隐的衣领,长毛因疾驰而飞扬,墨黑色的眼睛恨不得能看到千里之外。
洛隐喘了口气,安慰它:“快到了!帮我看着后面穷奇追来了没有!”
月兔往后张望了一会,抖抖耳朵,没!
那就好。
洛隐安了心,却不能定心,只求能更快到达那里——越仙台。自从上古凶兽穷奇发了疯,带着千千万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几乎与仙界同归于尽后,仙界的一切都被妖魔之气掩盖。
越仙台也是,那里原本是仙神犯错领受天罚之地,现在却连佛光都看不到一缕,前方是暗沉沉的漆黑,黑如炼狱。
洛隐置身在这场仙界屠杀之外,或者可以说,这场屠杀是因他而起,他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穷奇迷晕、绑架,连着他守卫的广寒宫内的月兔和穷桑一起被带去了西方。
再醒来时,他恰巧看见小妖抓着月兔要宰杀,突然间,他就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心中血气上涌,随手拎起看得见的武器一路斩杀所有拦路的妖灵,带着月兔逃离。此刻鲜血浸透了他的仙装,脸颊与双手皆是血迹斑斑,看不清面容。
而那把被他抢夺回来的刀扇——斩魔镰更是被血洗了一般。
可他从未想过,为何他能如此轻易地就从穷奇的老窝逃出来……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洛隐便一狠心将它压了下去,用力咬牙,单手撑住血色刀扇,又一次往越仙台上疾驰跳跃。
忽然,一道紫色雷电从天劈落,硬生生劈断了前路!
梦境乍然结束在这里,他总是大汗淋漓地醒过来,残留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头痛无比。一年来,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做了几十次,一次比一次连贯清晰,直到今天竟然连成了一个完整的片段。
他轻轻喘气,环顾四周,空荡荡,今天穆行空提前离开了。
冬日的旷野,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与萧索,早就没有了春夏的翠绿和生机。洛隐掀开被子,赤着上身缓步至阳台。
他现在所在之地,于云歌大陆西部的最西边,荒城落泉。
城外现在是一片盈绿的旷野,旷野之下是云歌最大的时空调节转换基地。里面所有的人都是从世界上各个角落秘密征召而来的天才,他们被删除了所有存在过的信息,甚至包括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的相关记忆。
也就是说,对于基地以外的世界而言,他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就是无论动用什么样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无法挖掘出丝毫信息。
他们被保护在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中,为穆行空工作,并且——毫无保留的贡献出自己的所有,比如他。
而所有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不停地监控时空,观测是否有异样,是否需要进行维护,如何维护,安排谁去。
他是时空维护员之一,并为此进行了五年的闭关,熟悉了云歌大陆的所有资料,熟悉各种武器、格斗,熟悉谋算人心,熟悉行军打仗,然后整装待发,前往最久远的夏朝,稳定时空转折点。
他不记得那只妖兽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何会失忆?还有……为何穆行空会知道?
屋外是一片暗黑,星光也无法照亮他心中的阴霾。
这个问题,他放在心里整整一年。穆行空不再问,他也不再说,照常训练,平日里帮助穆行空在宿舍处理公文。
可这样下去,夏朝的事就会成为永远的迷团,而他也会慢慢被落泉淘汰——在穆行空不再有耐心等他开口的那一天。
嘟嘟嘟嘟嘟嘟——
房间的移动手环通讯响了起来,这是个很微妙的时间,凌晨三点多。
洛隐大步回屋接起电话,穆行空的全息影像跳了出来,面容冷峻:“来时空转换区,尧代的维护出了问题,你马上准备出发。”
“你不想听我解释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厉声:“服从命令!”
“……好吧。”
他自顾自地一笑,希望不要再遇见那只妖兽了……虽然,似乎,也能给无聊的生活添了点乐趣。
第3章 尧代·撩拨
尧代,风止年,七十六年,约九月到十月之间,秋。韩国。[尧代初始时间]
洛隐出现在一片战场,一片手持铜制武器的战士之中,茫茫尘沙如狂风暴雨袭面而来,混乱不见天日。
周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全部都双眼发红地往前冲。擂鼓声,战嚎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脚下还未站稳,他就被某物狠狠地撞翻在地,吃了一嘴的黄泥沙。常年的训练令他反应极快,立马一个伏地挺身,迅速翻起来,顺着人流快速前进,期间循着空隙,往战队的边缘挪去。
他身上的衣服是在穿越前就换上的尧代男子服饰,头顶束冠,下着青白直裾,极为限制行动,只不过是几分钟的光景就已经被刮破,显露出苍白却紧实的肌肉。
但面对大叫着冲向他的士兵,他哪里管得上衣服怎样?直接飞腿踢落了对方手中的武器,空中如燕子翻转,同时带起他们的身体,凌空,再狠狠坠落。
重重落地的敌军,哀嚎一声,要么晕厥,要么再也爬不起来。
几次三番故技重施,洛隐终于冲出重围,杀到战场边缘。边缘是一片连绵的高山,费点力气还是可以爬上去。
他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一步步登上山石。浑身大汗淋漓,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要找穆行空讨个说法!
穆行空那么火急火燎地将他催过来,不会是因为前面的人都死在战场上了吧?他没有被捅成马蜂窝真的是万幸。
突然,战场的杀声变得比刚才还要清晰。他猛地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一面大大的写着古代文字的“明”字旗在战场中央高高竖起,双方军队彼此退到了两里之后。
明军的擂鼓声比交战时更加激烈,更加振奋。他们的将领似乎发现了洛隐的存在。那穿着深褐色甲胄、带着铜制面具的男人,从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气势骇人地向他走来。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那与生俱来的气场,如排山倒海倾轧了他所有的神经,浑身不自觉的僵硬。
可既然逃不开,就只能面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从崖脚退下来,站立如风雪之松,目光灼灼地看着前方的男人。
男人勒马停下,令其副将上前问话:“来者何人?”
洛隐在冷冰冰的穆行空手下过惯了讨巧的日子,面上不由得多了一份有意讨好的笑容:“洛隐,不巧路过,打扰各位雅兴。”
军队里忽然有人嬉笑起来,男人一喝,声音戛然而止。问话的副将面不改色地走回到男人马下,仰头说了几句话后,勒令别人将洛隐带走。
十个战士哗然出列。
“慢!”
洛隐闻声望去,韩军也过来两个人,一人也骑着黑马,身形比明军将领更加魁梧,不过形态却是更温厚一些;另一人……
洛隐不明所以地望着另一位:一名身着绯红色长衫的人,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乌黑如墨的长发猎猎飞扬,妖冶的神态中透着盛气凌人的傲然,似乎比将军更甚。那画面,如苍穹下一记刀光剑影,如浩海上一波惊涛骇浪,令人震慑,又倍感妖异。
绯色衫男人向明军将领轻轻拱手,声音温润而低沉:“明启将军,这位洛先生是在下府上的一名门客,几日前因一言不合携物私逃,不料今日竟在此抓获。实在是……忏愧。”
说是惭愧,洛隐可真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愧意。这场东萁之战在他看来,打得莫名其妙,结束得更加莫名其妙。好端端地,他怎么就成了两国争锋的焦点?
明国显然不满,副将再次过来据理力争,讲一个“先来后到”的规矩。绯色男人言辞云淡风轻,却四两拨千斤一般,回了他一个“物归原主”的道理。
这样说来,谁都不占理。
洛隐听得一头冷汗,猛地,似乎听见那叫做明启的将军喊了绯色男人一声,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
明启将目光在洛隐身上流转了一番,沉沉地说:“门客竟会打伤你我十几个战士?白将军,说不过去吧?”
韩国这方骑着黑马的白将军且笑不语,绯色男人一勾唇,接着回:“是说不过去,所以还是由在下带回府邸好好□□吧!”声音稳重、低压,淡如水,冷如冰,明显地挑衅和为难,也是明显地霸道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