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就是一只还年幼的鹰啊!
秋齐疑惑地点点头:“是啊,离哥哥离开的时候特地给我看过,说这就是鸽子,以后有事儿就用它联系情报。”
洛隐拍拍自己的额头,苍天啊,亏得这鹰还小,不然还不将秋齐给啄个半死。他连忙挥挥手,让秋齐带走:“你好好照顾它,多喂点肉,然后给苏大人回个信,就写两个字‘秋家’。”
他本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秋齐的反应,谁知秋齐一叠声的“是是是”搞得他哭笑不得。
这混孩子怎么这么具有奴性呢?
几日后苏离回信中写了一个字:“是。”
距离明启正式与长陵拜天地的时日愈加近了。时空的转折点已经开始运转,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将从此冒出。
洛隐开始徘徊和犹豫,每日睡前都要擦拭一次那把刀扇。这快一个月没有看见苏离,虽然这人平日里烦人了些,但有时候却是个解决问题的好手,不然韩君也不会对他格外钟爱。
踌躇无聊了几天后,洛隐下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既然无法从秋齐身上寻找到任何线索,那就先将他变成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人吧。
于是训练秋齐的光荣大业正式开始。
开始前,洛隐大着胆子向明将军提议给秋齐同士兵一起训练的机会。明启瘆人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后,缓缓点头,指了一名随从:“就在后院练习,练得好了,夫人的安危我更放心。”
洛隐对他的反应很是惊讶,看不透是真情还是假意。不过这些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他压到脑后。
大半个月后,洛隐试着在夜晚从房中离开,半个时辰后再次返回,走到明瑞园门口,愕然发现秋齐裹着斗篷瑟瑟地站在房门口,看见他瞬间展露出笑容:“先生没事就好,赶紧睡吧。”
也不等他答话,秋齐就一闪身回了客房拐角的小床。
洛隐顿时陷入沉思,发现训练秋齐这条路意外地走对了。他来去的声音都极轻,功夫一般的人都不一定能察觉,而秋齐不过训练了大半个月就可以听见。
这样的能力,苏离知道吗?意味着什么?机关师对细节的敏感能力,用听力分辨机械好坏的能力,与这些是否相关?秋齐是不是传说中被遗忘的秋家后代?
如果他身边有一个能力不凡的人,无论年龄,心里总有些疙瘩,想要弄明白。
想了想,洛隐走过去敲了敲秋齐的脑门,他目光清澈地睁开眼睛坐起身。
“先生。”
“没睡着?”
“嗯,快了,先生还有事?”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疑惑地看着洛隐。
“我想问问,你记得自己的家人吗?或者说,你听说过机关师家族,秋家吗?”
秋齐果然还是孩子,目光一闪,飞速摇头。
洛隐淡定地浅笑,伸手拍拍他脸颊:“没事了,去睡吧。”
“哦。”
洛隐走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哭笑不得,秋齐,秋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样一个具有威名的家族,怎么能仅仅给他打下手?在乱世,在现在,那就是惊艳所有君王的人才。
第10章 尧代·出征
风止七十八年一月二十一,黄道吉日,明国将军府上的喜宴中,烛火摇曳,红光艳艳。
长廊上的红缎之下皆是请来的宾客。喜宴铺满了整片前厅,谁人不在礼成后贺一声恭喜。
明启一身大红,眼尾淡淡地勾勒出粉色尾坠,柔和下弯,化解了他长年累月的冰山模样。现下看去,真正是难得一见的喜和,众人亦竭尽全力迎合奉承。
皆知道,这是连明仓瑟都害怕的人。
长陵笑颜如花的跟随,尽显大国公主的风采。洛隐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安静地护着,眼睛没有离开长陵的脸——巧笑倩兮,红装如梦,明艳动人,纯善的目光里多了份深沉。
他有点为她心疼,只因明启的心性里依然是千年寒冰般的冷漠,杀伐之气即使在此刻仍不减分毫,当下柔和的外表不过是短暂地伪装。
在他的世界里,“柔情”二字暂时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历史对他们往后的记载是真是假。
突然,将军府门口传来一声马鸣,一名狼狈不堪的士兵急忙翻马而下,也顾不得礼数急匆匆地跪到在明启面前:“禀报将军,韩国忽然带兵来犯,此时应该已到弥右镇!”
众人哗然。
长陵公主大婚当日,韩国竟然公然派兵入境。不但不顾及公主的颜面,这甚至也是毁了和亲一说的盟约啊!
谁能想到那韩君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明启扯下身上的大红缎带,看向洛隐:“照顾好公主。”
不及洛隐点头,长陵伸手拉住了明启的袖子。
他回身,眉心一松,冷冷地轻声道:“等我回来。”这是洛隐至今听他说过的最轻柔的话。
他抬手就要抚下长陵的手掌,却听得她一声坚决的“不,我要与你同行!“,蓦然错愕。
“胡闹什么!”他愠斥,“战场中谁也顾不上你的死活!”
“夫君,我自小习武,只是从不露于人前。此次我父王来犯,根本毫无缘由,请夫君让我随行,亲自向父王问个明白!”她猛地单膝跪地,右手三指指天,目光坚定,“我,韩长陵在此起誓,无论行军途中亦或战场之上,发生的任何危难,都无需明国负责。生死天定!”
“你……”明启应是没有想到,从未见过如此刚烈的女子,一时竟哑言。
洛隐也是首次看见长陵执烈的一面,然而那日长谈后却分不清虚实。倘若明启真的是她人生的挚爱,那么此刻她眼中的熊熊烈火刹那就能燎原,可惜……似乎不是。
但明启的目光里,忽然就多了别样的味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军府外马蹄声响,整齐划一的明国士兵把将军府大门围了个密不透风。这下除了明启,其他人也坐不住了。在明国,能不听明启号令的军队,只有一人,就是明仓瑟。
这是何意?不让明启出征?那明国岂不是要陷入水深火热?宾客中有不少王爷和朝中大臣,那自然立马就能分清谁是明启的人。
六爷与十一爷毫不避讳,率先站到了明启身前。六爷叫明玉城、十一爷为明玉风。
六爷身形比一般人魁梧不少,是行军打仗的一把手,他拦在了正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这批不明来意的士兵,大喝:“什么情况?这是为明将军开路的还是堵路的?”
走在他们身后的是太尉傅中青与帝师柳绝,这两人向来老奸巨猾,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
黑压压一片士兵安静整齐地站着,没有人回答六爷的话,空气莫名尴尬起来。六爷吼了一声:“你们头呢!!”
突地,众人身后的屋顶上,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洛隐早就发现了他——苏离,穿得比新郎更艳丽的红色,长发随意绾起一半,用玉簪子在头顶绕了一个简单清雅的发髻,两侧鬓发柔软地顺在胸前。他半曲着腿坐在屋顶上,笑容魅惑邪肆,尤其是望着洛隐的目光就是坦荡荡的调戏。
洛隐微微张口,无声道:叛徒。
韩君的叛徒。这会韩君得气得跳脚,自己的宠臣莫名其妙被人挖走墙角,鬼晓得这明仓瑟到底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
洛隐依然护着公主不说话,神态端正,目光清明。长陵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洛隐道:“不过是一些战场谋略,还请公主要相信韩君。”长陵紧着眉,若有所思。
此时众人一回头看见那身张扬的红色,似乎并非熟人,只有明启冷冷地砸了句话:“苏国师别来无恙。”
“哦?这可不是你的真心话吧。”苏离起身一跃,凌空两步便站在了明启面前,衣袂飘飘。
两人身高相似,气势骇人互不相让。明启冷哼:“我倒是没料到你居然是明君派去韩国的眼线。”
“你说是就是咯。”苏离弯眼一笑,晃悠晃悠地就走到了洛隐的身边,长手一揽,捞过了他的肩膀,“我今日呢,没有任何敌意,只是代明君来说几句话。一,请公主及其护卫洛先生一同上战场与韩国谈判,由我护驾。二,请明将军交出东城的军令符于十一王爷,此战的谋划由十一王爷全权负责。”
“你算老几胆敢在此放屁!拿出明君手谕!”不出意料,六爷这火爆的性子先燃爆了。
好事者壮了胆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明国人,说不定早就叛变了。”
“看他这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也就这些没有脑子的会趁机起哄。傅中青和柳绝淡定得就差坐下喝茶下棋。喜宴上随风摇曳的红字与灯笼藏着不明的讽刺。
苏离怎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怀里掏出明黄色手谕扔给十一爷。
明玉风自始至终不曾发过一言,看完手谕也只是将它再递给了明启。
东城的军令符是明启手上最后一块,无论给谁,都意味着明仓瑟与明启之间彻底的决裂。选择给十一爷,不过是想瓦解他们之间的友情。
军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