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
舒乐尝了一口,着实没尝出什么滋味。
——也有可能是面临死亡之前,精神太过兴奋?
总之舒乐非常配合。
商妁的外貌其实继承了商家人良好的传统,只是年轻时太忙,疏于保养;年纪大了又得了病,疯一阵醒一阵,更是没空打理。
如果仔细去看,勉强还能看到她五官里娟秀的痕迹。
她也没有喝太多,只浅浅饮了小两口,便将杯中剩余的酒泼在了木地板上。
紧接着,那剩下的大半瓶红酒也被一并贡献给了地板。
商妁的表情随着她的动作开始神经质起来,显得紧张而又仓促。
她的手抖抖索索个不停,一边往木地板上泼酒一边絮絮叨叨的在口中念着:“阿珏新婚快乐……客人们多喝点,多喝点啊……”
舒乐站在一旁,硬生生被她的动作给寒出了一身冷汗。
而就在这时,舒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商妁还在一旁弓着身子洒酒,撒完一瓶,又将酒柜里其他酒也一并拿了出来,显然十分忙碌,并没有空搭理他。
舒乐看了眼没有丝毫停下来意思的手机铃,便往房间门口走了两步,伸手去拉门把手——
果然,锁得彻彻底底。
这门看一眼就知道质量极其良好,显然是根本就没有给他出去的打算。
不知是不是见到舒乐取拉门把手,商妁转过身朝舒乐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出不去啦,出不去啦!”
舒乐:“……”
手机铃声断了一次,很快又响了起来。
舒乐低头看了屏幕一眼,依旧没有显示号码。
但他总有种预感,这通来电的人很有可能是裴绍之。
接吗?
接吧。
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通电话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和一个神经病聊天总比站在这里被一个精神病吓要来得好一些。
舒乐站在屋子的一角,安静如己的围观商妁的动作,顺便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下一秒。
裴绍之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大概真的是重伤未愈,他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虚弱和病气。
裴绍之似乎是在奔跑,说话声显得断断续续:“乐乐?你在哪儿?!”
“我在……”
舒乐飞快的想了一下,改了口,“你出院了?你在哪儿?”
裴绍之的停顿了一下,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他站住了脚步,双手扶着手机,垂下眼道:“嗯,我偷偷跑出来了,我没死的话……你会不会很失望?”
舒乐:“……”
还行吧。
好像也没有特别失望。
然而还没等舒乐开口,裴绍之便自顾自的道:“如果真的很失望……你可以开枪再打我一次,不要打心脏和头,就行。”
裴绍之的声音又弱了几分,却显得非常执拗:“我不想死。”
“乐乐,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舒乐:“……”
可是。
他就快要死了。
舒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究竟出于哪一种原因,最终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他想了想,又绕开了这个话题:“你到中国了?你现在在哪里?”
裴绍之的语气里便带了一分小小的得意:“我问了你的助理林羽凡,他说你参加了商珏的葬礼后要去商妁的别墅做客,我现在正在往商妁别墅那里走呢。”
舒乐:“……”
妈的,每一个问答都是致命题。
这对话可能是没办法继续了。
虽然隔着电话线,裴绍之的语气依旧非常温柔。
合着他喑哑带着病气的嗓音,整个人甚至显出几分无助的脆弱来。
也许是因为裴绍之已经在自己手上险些死过一回——
舒乐突然有些不忍心。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难得的一种情绪。
舒乐停顿了片刻,放缓了声音道:“你先回去风珏传媒等我吧,我这里很快就结束了,等一会儿我回去找你,行吗?”
“不好。”
裴绍之拒绝的非常果断。
他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轮廓的豪华别墅,弯唇笑了起来:“我已经快要到了。”
“乐乐,我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舒乐:“……”
舒乐被堵得哑口无言,下意识望了一眼窗户外边。
别墅的挑高向来令人满意,而这里又是三楼,向外看去视野毫无遮挡。
他没有看到裴绍之。
然而,舒乐还没能来得及松口气——
商妁便趁他一个不注意,将他手中的手机劈手夺了过去。
手机砸在墙面上,又弹回木地板上。
接着商妁神经质的在上面踩了几脚。
舒乐叹了口气,只得靠在了窗户旁,眼看着商妁发疯。
刚刚还没有注意到。
现在离得近了,舒乐才发现这三楼的窗户竟然用了防弹玻璃。
这样也好。
至少在外面的人不用受伤。
商妁终于发完了疯,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一双眼睛向上,直视舒乐。
舒乐也低头看着她。
商妁的疯总是一阵一阵,疯完了之后倒还能恢复几分神智。
她直勾勾的盯着舒乐看了半晌,露出一个笑来:“你是阿珏的媳妇儿。”
舒乐面无表情的拒绝:“我不是。”
商妁尖叫道:“你就是!”
她尖锐的嘶吼声像是最后绝望的悲啼:“阿珏到死都放不下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还在念着你!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问‘舒乐来了吗’?”
舒乐没有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答。
商妁又是一声尖叫:“但是你没有来!你最后都没有来!你还在外面和野男人厮混!”
舒乐:“……”
无法反驳。
商妁平日里端庄的打扮早已经彻底垮了下来,她披头散发的指着舒乐:“你没有良心!没有良心!阿珏却还把遗产都给了你!”
舒乐:“……”
要不乐乐把遗产还给你,你放我出去?
唉,还是算了。
这个世界太不讨喜了,他玩够了。
舒乐又向窗外看了一眼。
绿茵茵的草坪显得分外安静。
商妁再次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发抖,连声音都是歇斯底里的。
她对舒乐道:“所以你去死好不好啊?阿珏已经不在了,你去给他继续做妻子好不好?你不是以前对他很好吗?!”
还未等舒乐说话。
商妁便又指着自己,对空气道:“阿珏,是姑姑没有保护好你,姑姑对不起你父母。你等着姑姑,姑姑这就来了啊!”
舒乐:“……”
虽然舒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商妁这副模样还是吓得他心惊肉跳。
还不如赶紧给他一刀。
最好赶在裴绍之来之前。
商妁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摸摸索索的从一张皮沙发下抱出了一捆包在一起的东西。
上面的倒计时器已经点亮。
舒乐看了一眼时间,只剩不到两分钟了。
而秒针还在一秒一秒的倒数。
红艳艳的格外令人不安。
商妁将那玩意儿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她像是展示般的朝舒乐伸了伸,语带陶醉般道:“你看……等等它就能带我们去见阿珏啦。不痛的,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只要一下……”
商妁再次开始畸形的重复,从头到脚看上去渗人的厉害。
舒乐:“……”
拿远点,谢谢。
顺便离他也远点。
一分三十九秒。
一分三十八秒。
……
……
一分零一秒。
一分钟。
最后一分钟了。
舒乐松了一口气。
裴绍之应该是赶不上了。
这样倒也挺好。
至少不会受到过分的视觉冲击。
就在舒乐准备转身,去看着计时器倒数时——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楼下的绿荫草地上。
他应该是翻栏杆过来的。
由于受了伤,脚步有些跌跌撞撞,看上去不稳的厉害,甚至连走路都已经有些勉强。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舒乐都还能看到鲜红的血透过那件薄薄的绿白条纹病号服,一点点溢出来。
是伤口崩开了。
还是血止不住?
裴绍之站在草地中央,犹豫了片刻,似乎在寻找进入别墅的大门。
而舒乐就在这时,伸手敲了敲三楼的玻璃。
他站在窗前,朝裴绍之挥了挥手。
别墅三楼的玻璃是落地窗,又是正对草坪,舒乐的动作自然分外明显。
裴绍之猛一抬头。
在看到舒乐的瞬间,嘴角便好看的弯了起来。
的确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英俊又英气,却不显得过分具有侵略性,用来亲亲抱抱或者调戏一下都很合适。
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勾引上了床。
舒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发现原来自己还真是挺颜控的。
不对,还控器大活好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