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哥?”
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那人的眼珠微微颤动一下,并没有作出特别的反应,略有些干涩的薄唇轻抿,表面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沉默在凉丝丝的梅雨细风中游移不定,光线朦胧他轮廓鲜明的侧颜,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唇抿了又抿,张开的眼瞳却一眨不眨,虽然那时间没有很久,但待他真正转过头来,眼瞳已犹如无机质的玻璃珠般,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出五指修长的手掌捂住这双格外令人动容的眼眸,涂曹寿装备好自己的全部耐心,试着用柔和的声音宽慰对方:
“别生气啦,有什么……”
整个人忽然被大力地摁进温暖宽厚的怀里,嗅到熟悉的柠檬香味,他话语微顿,低头埋在对方肩膀上酝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
介克阳没管他笑成什么样,任由这人伸手遮住自己眼眸,就维持着与之拥抱的姿态,更加收紧了手臂的力度——比起险些中招的涂曹寿,现在的他看上去倒更像个满腹委屈的孩子,抱着自己的宝贝不肯撒手。
“有什么好气的。”
用呼出的热气去撩这人耳尖,涂曹寿话里带笑:
“还摔茶杯,小孩子?事情解决了就行,你别惦记太多。”
“……不行。”
蒙着眼的男人并未被诱惑,反而摸索着找到他的方向,态度认真地说:
“不会再有下次。”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下次。”
涂曹寿像哄孩子似地回应:
“保证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送一双,绝对不让他们有机会得逞,行不行?”
“不是说你。”
介克阳终于拉下捂在自己眼眸上的手掌,俯身与他对视。
仿佛容纳山川湖泊的潋滟波光能够吸引任何人凝视其中。
“我不会再让这件事,发生第二次。”
“……”
此时此刻,涂曹寿必须要承认的是,如果介克阳愿意一直用这种眼神和语气对他甜言蜜语,哪怕现在让他签了高额保险去跳楼,他都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朱林:破药没用,赔钱!
黑市老板:???
——————
小剧场:
涂徐徐:哇我听说我哥之前打算撮合书里的我跟书里的主角在一起耶,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
樊散(咬牙):为什么没成功,你心里没点数吗?
涂徐徐(警惕):难道是因为主角太弯而我太直?
樊散:……当我没说。
——————
11.26
——生华肖天秀,日月常盛明;快书怀瑾句,乐境在红尘
祝瑾瑾生日快乐加更祝福~
第19章 NO.19 交代一下后事
涂曹寿正吃着早饭,突然接到来自庄子上女掌柜的急报——说的虽然是件私事,却让他不得不即刻动身。
“你快马加鞭,先带两个能打的去控制场面,我与仙师随后就到。”男人沉声吩咐,“万不可让那几个畜生伤了桂娘。”
王小二领命出去叫人牵马,很快便策马离开涂家大宅,介克阳似乎也想起什么事,抬头与涂曹寿对视一眼,两人彼此微微点头,这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仙师便放下筷箸,起身往厢房里去了。
目送介克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徐儿问道:
“桂娘那个和离的前夫又来了?”
“嗯,正堵在织作坊门口闹事。”
把嘴一擦,涂曹寿将帕子丢在桌上,往饭桌上看了眼,道:
“你们都跟我去罢——朱林,驾车。”
面颊上青肿未消正在扒饭的人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仿佛在控诉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惨无人道地打算使唤伤员。
“惯得你,自作自受就别搁这儿卖惨。”
眼神一横,男人语气冰冷:
“要连车都驾不了,那你还是回朱家吧。”
朱林腮帮鼓鼓地憋着气,把碗筷往桌上一推,到底还是去马厩让人备车——他先前把曹寿跟克阳子两人得罪狠了,这会儿就算是有百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跟对方正面硬刚,就怕这两人合起伙来给他小鞋穿。
徐儿虽不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隐约猜出这个朱家二少爷大概又做了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只是现在不宜细聊,她关心道:
“需不需要备些银两过去?她前夫是个破皮赖户,不见钱不肯走,先前桂娘在时还节制一些,如今是怕是在地下钱庄里赌疯了,才会干出这样厘不清的事。”
“别。”
把茶碗搁在桌上,涂曹寿清脆一合盖,发出冷笑:
“有那闲钱我宁可喂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况且又不是没有给过,这都多少次了?涂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拿去做什么不好,偏要给他?”
“那……”
“你是涂家以后的当家,这些管事上上下下乱七八糟的窟窿多得跟无底洞一样,你全用公账去填吗?”
看着面前还略显青涩的少女,他心里窝着的火好歹收了收:
“填不完的。”
“若不是桂娘精明强干,做事做人又勤勤恳恳,未来能做大铺掌柜也未可知,否则就她前夫这个样子,我早把她放去别庄养着,一来避过麻烦,二来也让她生活有个保障,不至于以后出去,说涂家克扣她。”
外面朱林远远地叫他们上马,说马车已经备好,少女肩膀微沉,面前的这个人语重心长道:
“你作为涂家以后的家长,就更要明白‘取舍’二字,涂家开的是店铺,不是慈善坊。”
徐儿神色怔愣,又很快坚定了神情:
“是,妹妹受教了。”
介克阳已在门口等候,见两人算是聊完,便望将过来,眼神宁静得犹如一池和风下的碧蓝湖泊。
“收拾好了,走吧。”
……
织作坊大门紧闭,该捋丝的捋丝,该织布的织布,桂娘站在一进庭前,听着外面喧闹的叫骂和砸门声,表面不动声色,袖底却不自觉捏紧了刻有“心”字的木珠。
“桂娘,你要再不跟那个小白脸出来——老子今天就烧了你的织作坊,看你怎么跟你的老东家交待!”
桂娘猛地扣住其中一枚木珠,柳眉倒竖,白齿微张,当即就想过去叫骂,结果被旁的人以为她要去开门,账房和伙计手疾眼快地拉住她,苦口劝道:
“桂掌柜,别别别…他现在就是个只会乱叫的狗,我们大门关着,他说是要烧作坊,见不着我们人心里没底,哪敢轻易动手?”
“是啊是啊,但这门要是开了,他不烧不抢,却冲进织布坊里打砸织机,这可怎么办?桂掌柜,您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咱们呀都别着急,既然王管事已经去通知曹二爷了,便就等二爷来,二爷总会有办法的。”管生丝往来的通运也劝慰道。
“谁叫的二爷?你们谁去叫的二爷?!”
桂娘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气极,听着外面的叫骂怒道:
“次次都要累得二爷来管,我这个掌柜当得到底有什么用!门外是个连畜生也不如的东西,我堂堂织作坊掌事,凭什么要怕这样的东西,还得叫二爷来摆平?!”
账房有些心虚,并不敢与自家目光犀利的桂掌柜对视,通运更是摸了摸鼻尖——他本以为桂娘知道才说出来,谁晓得……这事居然是要瞒着桂娘的。
唯有并不觉得哪里不对的伙计依旧苦口婆心地进行劝说:
“桂掌柜,您也别怨咱们,外面那的确不是个东西,可他光脚不怕穿鞋的,您就算想要摆平,也总要有人来撑这个腰,不然……若真有什么损失,吃亏的还是您啊……再不济,也等姑爷回来……”
话到一半,便听门外马蹄踢踏嘈杂一阵,外面围堵的人似乎与骑马之人发生纠纷,账房眼睛一亮,立刻道:
“王掌事回来了!”
只听外边啪啪几声鞭子甩开的声响,泼皮们皆齐齐叫起来:
“打人啦,涂家打人啦,我们要告官,你们仗势欺人,我们要告官!”
“就是,你们涂家家大业大了不起吗,凭什么打人,还不让我跟我的婆娘见面,你们凭什么!”
……
在吱哇乱叫的混乱背景音里,有人“咚咚”叩了两下门,语气冷静:
“桂掌柜,开门。”
账房跟伙计连忙小跑去撤插销,便见王小二从门隙里侧身钻进来,拍拍肩上尘灰说:
“二爷马上就到,先把门关了。”
桂娘只从那缝隙里瞥见似乎有两拨人在外僵持,并没有像嚷嚷的那样真正打起来,不由松了口气。
王小二见门关好,这才道:
“桂掌柜,姑爷那边我已经让人护着了,保准此事不会牵扯到他身上,你大可放心,只是…这夫郎的事情终该做个了结,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掌事,我晓得的。”桂娘叹了口气,“二爷的意思是?”
“这件事既然要断,少不得连根拔起,外面那位欠的可不止是赌债,亏心事做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他话头微顿,先瞥了眼桂娘脸色,见对方并无不虞之色,便继续道:
“依二爷的意思,是想要他见见阎王爷——就算不见阎王爷,也总得与官老爷打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