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便说说,谁让你太在乎他,还真信了。”秦昱的语气也和以前说话没什么变化。
青冥冷视一眼,不再理他。
夏奇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一说一怼,仿佛这二人之间从未有过父仇旧怨。
“夏公子在想些什么?可是在想我和你说算账的事。”秦昱从怀中一把折扇,慢慢摇道。
“什么算账?”青冥疑道。
夏奇回过神,看着秦昱那张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意的脸,心里忽然打了个冷颤。
在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记得自然很清楚,秦昱说过,帐要一起算。可这帐到底要如何算?自秋凉山之后,青冥一直在受伤,天玄也被弄得整日心绪不宁,这帐如何才能到头。
“你真的很恨天玄和青冥?”夏奇沉思了片刻,凝视着秦昱的眼睛沉声道。
秦昱脸上的笑意僵住,逐渐消失。
忽然,钟乳石洞上方一声鸣天巨响,轰地一声碎石遍地砸落。
夏奇几人正好站在发出巨响的侧下角,听到动静忙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洞顶的石壁破了一个大洞,上面的水流倾泻直下,哗然声响。三道围着避水结界的身影相继跃下,飞跳出水柱落在夏奇和青冥身边。
这三人本应是正在客房里休息的天玄,宁信和阿言。
“你们怎么会来这儿?”夏奇愣道。
宁信持剑背于身后,向青冥点头致意一下,缓缓道,“老鬼王前辈方才闯进我们房间,说你们二人不在房里可能遇到了麻烦,便拉着我们出来找了一会儿,走到这上面的水池时,老鬼王前辈突然跳进里面,我和阿言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觉得应该还是跟进来为好。”
夏奇点了点头,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大声道:“他说我和青冥不在房里!!!”
“老鬼王前辈说,”阿言接着说道,“他在你们房门前蹲了许久,见里面半天都没动静,就进去看了下,结果一看你们竟然不在,就来找我们了。”
说到最后,阿言看了宁信一眼,宁信暗咳了一声,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然而夏奇可没心思注意这些,他转身看向天玄,纠结了顷刻,说道:“您不是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回来找我们了?”
天玄手握一把苍龙戟,听到这句话,老脸一凝,面不改色道:“我想再去看看青冥的伤。”
......看伤是假,过来偷看我是不是和你宝贝儿子在床上做了些什么事才是真的吧!
天玄被夏奇和青冥两人看得心虚,清了清嗓子,先声夺人道:“我还没说你们两个,谁准你们擅自去找乐清寒的!”
“我们——”夏奇刚想说话,却被秦昱给截了过去。
他冷声道:“师弟就是这么连名带姓地称呼师兄我的?”
天玄闻声身形晃了一晃,这才把视线投到了秦昱那边。其实他刚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只不过多年未见,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便也当做没看见,能自欺一时是一时。
“师弟从刚才进来看了我一眼后,到现在半点反应都没有,是一早就料到了,”秦昱步步走近天玄,眼神逐渐蒙上一层冰霜道,“还是故意装作没看见我。”
石洞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
青冥往前一步,站在秦昱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目,低沉道:“退下。”
秦昱停下脚步,与之对视了半晌,突然笑道:“你是在用对属下的语气和我说话?可你好像忘了,我是天玄的师兄,也是你的长辈。”
“青冥,你先过去。”天玄把青冥拉开,走到秦昱面前,轻声道了句,“师兄。”
“师兄,哈哈哈哈......”秦昱笑着,眼里似是笑出了眼泪,“真是我的好师弟啊!可是,这声师兄我承受不起。”
秦昱倏地收起笑,阴厉地看向他。
天玄见他这副神情,沉声道:“师兄,当年把你封印十方国下,实在是无意之举。当时我刚继任鬼王,地府的众多鬼神对我根本不信服,正巧那时你修邪门歪术的消息不知从何而起,为了地府安定,我只能去找你,可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你知道!!”秦昱大声驳道,“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想成为鬼王,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没有和你争,哪怕最后定的是我,我也可以把位置让给你,因为鬼王的位置从来都不是让我去地府修地狱鬼道的原因。而我也告诉过你,我不管是修鬼道还是修邪门歪术都只是为了救人,不是作恶。可你呢!”
秦昱说红了眼,手拍在石板上大喝道:“你为了一己私欲,听到当时有一部分地府鬼神想重新找我回去做鬼王,就暗地放出我修邪门歪术的消息,让我在一夜之间成了众矢之的。我本来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好,很快我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从此远离世俗,不会打扰你的。但你偏偏不让我如愿!”
“我没有!”天玄气道,“你修邪门外术的消息不是我说的!”
秦昱阴阴大笑,在空荡的石洞中笑声与水声击撞在一起,他道:“我亲耳听到的。”
“被爆出我修邪门歪术的那段时日,整日都有各路鬼神来找我,扬言要让我挫骨扬灰,身形俱灭。可当时我所练成的那个阵法已经修到了最后一步,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我毁了我的计划,我只能找地方躲起来。可三界内,都已经把我当时大恶大邪之辈,我无处可躲只能想到你。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在当我满心期待的找到你时,竟然在你的门前听到你和别人说,‘当初就应该把乐清寒那个邪人说得更难听,更令人发指,让他被挫骨扬灰了不止,还要被万人唾弃。’”秦昱走到天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续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会让我这么好的‘师弟’说出这种话,只是为了鬼王那个位置吗?”
天玄呼吸急促,脚步踉跄不稳,只被轻轻拍了几下肩膀便一下跌落石阶,踩进了被水淹没的水中。
青冥连忙上前扶住天玄,沉声道:“秦昱,我爹不是那种重视名利的人,这些年来多少你也是能看到的。我爹要是贪恋鬼王的位置,又为何早早就退位让我来当这个鬼王。”
秦昱笑了更加癫狂,大声道:“你是他儿子,他给你不是很正当不过的!”
夏奇在一旁听了这么半天,看看秦昱,又看看天玄脸上慌乱的表情,心里琢磨着,难道天玄真的说过这种话,做过这些事?
这时,天玄推开青冥,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眼睛直视秦昱,面无表情道:“师兄,那些话的确是我说的。”
夏奇顿时一惊,视线朝向青冥,只见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失望。
而秦昱脸上表情全失,淡淡道:“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但这不全是事实。”天玄冷静道,“我想师兄你只听了这句话就走了,没有继续听下去对吧?”
秦昱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透露着,“是。”
天玄接着道:“你也说了那天我是在和别人说话,那个就是放出你消息的人,曾经照顾过我们的一个老鬼差。他好像是因为你曾训过他几句怀恨在心,偷偷调查你,结果知道你修邪门歪术的事情就说了出去。而你听到的那句话是他和别人聊天时被我听到,我和他对质时复述他的话。”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秦昱笑得凄惨,往日的风度消然不见,“那个老鬼差现在在哪?你是不是想说你为了替我出气,把那个老鬼差给打到灰飞烟灭了。”
天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你有这么好吗?”秦昱笑道,“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信那真是我的好师弟,可我永远都忘不了在十方国我把一切准备好,准备施法布阵的时候,你做的事情!”
天玄抬头,目光满是不明。
秦昱沉声道:“你其实也修过邪门歪术对吧?比我还要早!”
“秦昱!”
夏奇连忙拦住将要上前已经气极的青冥,沉声道:“秦昱,我知道你心里恨,可这话不能乱说。”
凡是地府中被查到有修习邪门歪术的鬼魂包括鬼神,无论贵贱,都一样处置,散其灵力,再将三魂六魄层层剥离,把每一层魂每一个魄扔进极端炼狱,使三魂六魄将散不散,再以天火慢慢炙裂,寒冰慢慢冻缩。
若是天玄真的有修习过,岂不是让青冥亲手把自己的爹送进死路。
秦昱慢慢走下石阶,洞顶倾泻的水已没过了膝盖,他走到那副棺椁前,手摸在上面,冷笑道:“我在十方国所施的阵布的法,是我在魂祭之术上改了多次,使它从一个恶阵变成了一个善阵,不会伤及到任何人。可那日你来了,就不一样了。”
他看向呆若陈木的天玄,又道:“你一来就不由分说地要毁掉我的阵,我只当你胡闹,想着这阵不似寻常阵法,若非了解修习之人,再怎么乱来也是毁不掉的,便也不再管你。可我竟然想错了,你不是在胡闹,而是真的在毁阵法,不过是毁了善阵让它变成真正的魂祭之术,把我困在里面!”
天玄眼神渐渐迷离,口中不停小声道:“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秦昱手猛地推开棺椁,伸进去大约是在扶着里面的人,缓缓道:“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把我困起来,对外宣称我是个邪灵,理所当然不会有人有异议。你稳坐了鬼王的位置,你的儿子又接替了你的位置,接下来是元笑,你们一家活得多好啊!但你们一家的幸福是建立在毁掉别人的家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