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谋[上部] (羡宇幸)

左霁明白的。

她今天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差点两个儿子都没了。

“……对不起。”

若他不出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面对左霁的内疚，她摆手，眨了眨眼睛，咽下了情绪，说：“不怪你，不怪你，是外面的人心太坏，太坏了。”

她爱怜地抚抚他的脸：“……还好你们都没事，还好没事啊，也算是祖宗保佑了……”

左夫人的手到现在都还是颤抖的。

左霁知道，她还很怕。

她的包容让他鼻子发酸，他抓紧了她的手，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他这般，反抓上他的手，安抚道：“你好好休息吧，这时候不早了，受了伤就该好好躺着，什么也不要想。”

左霁点头，听话躺下了。

她细心地为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特地在床边放上一碗热水，然后便又带着侍女退出去了。

夜里房外有仆人守着。

她叮嘱对方，要他小心听差，便走了。

左夫人刚走不久，李熹就弄晕了听差的人，把他弄成偷懒睡觉的坐姿，然后偷偷潜入了房间。

这个时候，左霁又坐起来了。

艰难爬起，下床来，揭开衣裳，他想对镜仔细察看一下自己伤成什么样，被忽然出现在镜中的李熹吓一跳。

一转身，猛地一下牵动了伤，痛得他直龇牙。

李熹心疼他，过来一把把他小心抱回到床上去。

细线割出来的伤特别的深，是真正的皮开肉绽。

李熹看罢，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对左霁：“给你的。”

“这是什么？”

左霁见他打开来，便闻了闻，挺清凉的：“口服的？”

李熹笑了。

全身都疼还知道吃，也没谁了。

“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涂。”

说罢，见左霁不乐意，他自己动手，左霁却忸忸怩怩的，他说：“你不要羞羞涩涩的，你这样我看着更是心猿意马。”

左霁“啧”地一下，抱怨。

“你别老是撩我行不行啊？就是因为你这样……”

左霁嘟囔一句：“……我才觉得别扭啊。”

李熹淡柔笑了。

他把左霁衣带扯开，小心揭下了他的上衣，看到这密且深的长长细小伤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

是真的很伤。

而且这些伤是很难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为左霁上药。

太沉默，反倒是令左霁不安。

过了许久，左霁问：“那人你认识吧？”

“嗯。”

果然是。

“他叫什么？”

“厉珝。”

“你朋友？”

李熹的眼眸抬起来了。

“你果然是失忆了。”

左霁听来，眉头心虚一簇。

他转过头来，李熹正盯着他，眼中透露出来的东西让他的心怦怦不安。

李熹见他这般，收回了视线。

继续帮他上药，李熹说：“你有打算告诉我吗？”

“我没想过要瞒你啊。”

李熹听来，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为什么不说？”

“那时候说你会信么？”

“那之后呢？你到憩枫苑来见我时怎么不说？”

左霁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久了，左霁不自在，继续问：“那个厉珝是谁？”

“当今的二皇子。”

“什么？！”

左霁吃惊回头，伤口被误触，痛得眼泪一下飙了出来。

他咬牙隐忍，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李熹很是不忍，正想要哄他吹吹，凑近来却被他推了推，李熹以为他难为情，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看着别处，随他视线看去，见到左夫人居然就站在寝室门口震惊失措地看着他俩，李熹顿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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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回
皓月下，夜清凉。

花香淡淡，泌人心脾。

李熹站在园中，敬候左夫人开口，可她在园池边站了很久，最后却只得一叹。

这一叹，引得李熹抬眸。

末了，他想是不是自己先打破沉默比较好，便听：“我明明生的是儿子，为什么情牵的却总是男子？”

这话惹得李熹挑眉。

听左夫人的意思，是知道左霁和仲晟之间的事。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李熹是略微听说过仲晟身世秘密的。

虽未被确切证实，但八九不离十。

所以，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玩味。

他很好奇。

既然左夫人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那左世成也知道？

那他们夫妇俩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件那么离经叛道的不齿之事的？

居然完全没去想办法遏制？

“不要再来了。”

左夫人说：“今晚你潜进府里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但是以后……你别再来了。”

左夫人的态度并无咄咄逼人，她的话语也不尖锐。

甚至，还有点求他的意思。

可是，却不得到回应。

她不解回头，发现李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顿时很是失措。

左霁在寝室里等得很忐忑。

听闻有人进来，他焦急爬坐起来，左夫人着急探看李熹是不是又回到这来了，见他这样，赶紧对他：“慢慢来，慢慢来。”

他一看是她，挺不好意思的。

刚才被她抓包，现在又显得自己好像很是心心念念李熹似的。

他瞅一眼她身后，她见状，便说：“他走了。”

“哦。”左霁心虚应一声，眼珠子游移开来。

他还有很多事想要问李熹呢，却没想人就这么给左夫人打发走了。

左夫人来到床边坐下。

左霁向她解释：“刚才他来看我，我叫他帮我上药，所以刚才……”

“我叫他不要再来了。”

左夫人的话让左霁微怔。

“是么？”他干干一笑，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好了。

气氛很尴尬。

忽然，左夫人抓上了他的手。

“你……”她想对左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是一脸的难以启齿。

左霁很好奇她想说什么，一直等着。

她叹了一口气，犹豫了好半会儿，才说：“你好好休息。”

左霁见她这样，一把反抓她想收回去的手，她微微一怔，又坐回来，问左霁：“怎么了？”

“您想说什么尽管说，我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很多事还需要您多提点。”

她面有难色。

可是想想，还是决定摊开来说。

她坦白了问他：“仲晟找到你之后有没有对你表露过心迹？”

左霁立刻就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哇噻！话题一来就这么猛？

心里挺诧异的，他装傻：“您说的心迹指的是什么？”

左夫人看了他很久。

分明是想看他有没有瞒着自己。

看左霁满脸的无辜等着，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了。

左霁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或许仲晟根本没跟他提。

若真是这样，自己现在好不好说？

可又一想，她觉得左霁不可能没感觉到啊。

就像今天那会儿，仲晟这么紧紧地抱着他，那个样子，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就是你和仲晟……你们俩不能……”

她含糊其辞，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又张，末了，说：“还有，你那个朋友不要来往了。”

左霁听到这些，差点忍不住翻个大白眼。

他是真的深觉这个女人脾气太好了。

当年孩子被抱走了，不吵。

现如今两个儿子这么混账，不闹。

要是他，他都恨不得没生过这俩了吧。

“您是不是误会了？”左霁狡辩，对她：“我跟李熹真的没什么呀。”

“仲晟不会放过他的。”

左夫人这话让他一怔。

可接下来的那些话更是直接让他瞪圆了眼。

左夫人说：“仲晟他……他对你的感情有些特殊。当年，我和你父亲察觉了，想让你早点成亲，断他的念头，可是相到的女子都莫名其妙地出事……”

“出事？”

“嗯，死了。”

“什么？！”

听到这话，左霁差点连唯一没事的下巴都吓脱臼了。

“外面的人都传你命硬，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们没办法呀。仲晟他太任性霸道，身份又尊贵，我们拿他没办法，只得一直要你避着他……”

避他？

左霁真是啼笑皆非。

左夫人是真不知道仲晟经常晚上来早上走的事么？

还是说，是想趁他失忆了，把事情往仲晟单相思上掰？

左霁一直盯着她。

可也没觉得她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他暗想，幸好刚才自己没吐露什么，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这伤势，一养就是大半个月。

伤口虽然已经不出血，但在愈合方面却非常地慢。

左霁这么多天除了躺就是躺，现如今能够下床了，听左夫人说家里请了唱戏的解闷，便去凑个热闹，却没想倒是真把他闷坏了。

台上正在卖力地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