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一斐作为一个虽不能熟读名著,但至少阅网文无数的网瘾少年,接受能力还不错,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
最后分析得出结论,这大概、也许、可能就是他穿越之后的金手指。
都8012了,穿越之后竟然还附带金手指,啧。
经过几番尝试,戚一斐终于找到技巧,点开了那一行红字。在开卷有益一般的开场动画后,重新出现在戚一斐眼前的,就是一本古香古色的书了。蓝色为底,白色锁线,纸张枯黄的不是很正经。
戚一斐情不自禁给配了个开机音乐:“铛,铛铛,铛铛。”
书的封面右侧,有一行竖字小篆,戚一斐凭借着自己接受了十来年封建教育的经验,勉力认出了那应该“生死簿”的三字。
生死簿!
只这一个字面意思,戚一斐就好像一窍通了百窍。
——记录一个人的寿命,以及生卒年月日。大圣当年大闹地府,撕毁的就是这个垃圾。
等戚一斐“翻”开生死簿后,他就发现,这玩意是真的有够垃圾。属于别人的页面,他根本打不开,就能看到自己的。而仅属于他的那一页,也只有短短几行,寥寥数语。
戚一斐:
生于天和元年,七月初七,已时。
卒于天和十六年,八月二十日,子时。
在“二十”的前面,还有一个明显的划痕,划掉了“十五”的字样。
今天,就是天和十六年,八月初五。
他真的要命不久矣了。
在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帮助戚一斐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他之前在大街上没能看清全貌的那行字,确确实实写的是“十天”没错。
现在变成了十五天。
他的寿命增加了!
虽然只是多了五天而已,但这足以说明一件事,生死簿上写的不是注定的,他还有自救的可能。
这样振奋的认知,吹散了戚一斐发现自己没有几天好活后的恐惧。他现在满心满眼的只有一个问题,他到底是怎么捡回来这五天的?
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想要找到从昨天清晨到今天下午之间的异常。
不等戚一斐叫来婢女询问他昏睡之后的事情,他身边四大婢女之一的仙客,就已经步步生莲,衣带飘香的走了进来。她正引着身后的戚阁老,老爷子一身外服,又不见风尘,应该是在临出门前,想来和戚一斐道个别。
没想到戚一斐已经醒了,正怔怔地躺在那里,眼神懵懂的看着他们。
“孙少爷,您醒啦,真是老天保佑!”仙客激动又惊喜,活泼的十分外放。她的名字和性格严重不符,但戚一斐就喜欢她身上这股劲儿,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跟她一起欢笑。
戚老爷子也再顾不上什么风度,疾走几步,来到帐前。明知戚一斐不是风寒发热,他还是忍不住以手探额,确认了一下,然后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他一边给戚一斐掖着被角,一边道:“大夫就歇在隔壁,马上能到,是你熟悉的方大夫。”
“方大夫?”戚一斐一脸无奈。
方大夫确实是戚一斐熟悉的,在他十岁之前。方大夫为人温润,谈吐幽默,是小方脉的圣手御医,但说白了就是儿科大夫,曾在宫中给不知多少皇子公主请过脉。后因一些事情,被天和帝赐给了戚一斐姐弟看诊,一天十二个时辰的随时候着。戚一斐姐弟从小也确实很喜欢方大夫,一点没有小孩子怕看大夫的老大难。
“但我已经长大了呀。”
“还是方大夫放心。”戚老爷子无论是表情、还是言辞,都无懈可击。
但戚一斐就是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风雨欲来,联系祖父之前信中数次说起的多事之秋,容不得他不多想。
戚老爷子不欲多谈,毕竟朝堂之上胜负已分,多说无益。戚一斐现在最重要的是修养身体,而不是徒增烦恼。
戚一斐眼睁睁的看着他本来还能活十五天的红色警告,因为祖父的沉默,急速掉成了五天。
这一回,戚一斐再不能、也不愿当一个贴心不多问的孙儿,开口急着追问:“到底是怎么了?”这有可能是关乎他们全家的大事。
“什么怎么了?就是张次辅今晚做东,请阿爷去吃酒。我担心你无人照顾,这才请了方大夫代劳。”戚老爷子深谙避重就轻的语言艺术,他若不想说,还真没几个人可以撬开他的嘴,哪怕是他最喜欢的孙子。
戚老爷子是内阁首辅,与次辅张吉关系一向紧张,毕竟他们一个是二皇子派,一个是大皇子派,有着不可调和的政治矛盾。
张吉都快恨不能捅死戚老爷子了,又怎么可能会设宴款待?这设的是什么宴?鸿门宴吗?
“只是寻常小坐,他张江左若真有毒死我的胆子和本事,也就不会被压在次辅之上十余年。”戚老爷子对于张吉的不屑,溢于言表,那人根本不堪为敌,“去的还有许多大人,你且放心。好不容易嫁走了你阿姊,怎的,你又要接过这个管家的红花了吗?”
戚一斐见说不过戚老爷子,能做的就只剩下……
装病了。
戚一斐一边捂头一边满床打滚,和小时候耍赖不想入宫读书时一模一样。时不时还要从捂眼的指缝里偷瞧,看看他祖父有没有心软。
戚小郡王装病的本事,这么多年了,还是毫无进益。
但,被爱的大概就是可以这么有恃无恐,明知道戚一斐在装病,戚老爷子还是只能答应了下来:“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阿爷今天就待在家里陪你,成吗?”
“一言为定!”戚一斐分分钟恢复了活力,还未蹦起,又赶忙缩了回去,继续“唉哟、唉哟”的假装奄奄一息。
连作为戚一斐大启后援会第一粉头的仙客,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他们家孙少爷的表演有多么不露痕迹,好歹、好歹遮一下上扬的唇角呀。
戚一斐的表情管理失控,是因为他发现,当他祖父真的答应他不出门,而不是糊弄他之后,他的寿命又回来了。
——您离当场去世,还剩十五天。
***
次日一早,锦衣卫就把昨晚李家宴会上,都有哪些朝臣赴宴,分别说了什么,说了多久,都事无巨细的整理成册,递到了闻罪的案头。
“戚望京没去?”
“不曾得见。”锦衣卫的指挥使着飞鱼服,佩绣春刀,跪在大理石的下首,实事求是的回禀,“昨日征南郡王头疾复发,大夫去了折腾到大半夜,戚阁老无暇他顾。”
闻罪一点点的皱起了眉头,眼角一颗泪痣,随着脸部动作微微向上,好像在代替它的主人表达不满。
指挥使继续道:“戚阁老在位数年,天性狡诈,滑不留手。但属下已有线报,会从他多年前的一桩旧案入手……”
闻罪抬手,打断了禀报,他更在乎的是:“御医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指挥使:???
第4章 放弃努力的四天:
御医能怎么说?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戚家根本就没请御医。
不是戚家不想请,而是戚家请不到。要不然,戚老爷子也不会找多年前的小方脉圣手来凑数。方大夫因为诊治不出戚一斐到底得了什么怪病,而陷入了对自己医术的质疑旋涡。
说来也挺惨的,堂堂首辅之家,想给郡王请御医看病,请不来。
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姓赵,瘦高个,倒八眉,尖嘴猴腮势利眼。他的行事风格也很对得起他的外表,就是标准的看人下菜。形如疯狗,没有医德。他是在夺储平息之后,才走马上任的,却已经在这很短的时间内,带坏了整个太医院的风气。
一开始戚家来人请御医时,赵院使倒也不是不给派,只是表示御医都没空,只有太医和王府良医两种选择。
这可以说是一种怠慢,也可以强行解释为确实没有人手。
太医院在之前戚一斐无缘得见的政斗中,已经死了很大一批人,并且是最早开始死人的地方。翻开史书往回看,在一场宫廷的内部变革中,毫无疑问的,太医院永远是最先被炮灰的,各种毒杀、误判、连坐,战火血仇,医毒不分。
再加上,中风后就彻底瘫了的天和帝那边,也需要很多人手,轻易离不得人。
反正,只要赵院使想,他就有一百种理由推脱,并且还能让戚家无处还嘴。
“我只是秉公办事罢了。”人前,赵院使这般义正言辞。
“啧,要怪就怪那戚小郡王爷命不好,谁让他爷站错了队,跟错了主子呢?”人后,赵院使根本不想做个人。
自天和帝突然中风,严重到只能由皇子监国开始,整个大启就乱了。
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的,都已成年的七位皇子,最后均亲自下了场。但在情理之外的是,没有人可以料到,这场本应该旷日持久的斗争,竟然会结束的如此之快,动作迅猛的犹如野兽扑食,一击必中,不留活口。
连最后的血腥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优雅,
更让人不敢置信、瞠目结舌的是,最后的赢家,是没什么人看好、从出生起就为天和帝所厌弃的七皇子。
七皇子赢了,也就代表着大半朝臣都输了,在这场政治投资中,赔的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