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路跟到了章家小店,又见章树赶着马车出来,他心知跟不上马车,便直接返回了。
那矮子人称三寸钉,他见孩子回来,便仔细询问,得知章树和章家小店有瓜葛时,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嗜血的微笑,倒把那孩子吓得打了个哆嗦,畏惧地看着他。
三寸钉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屑,他随手从身上摸出一把铜钱,扔给了他。然后就回去向他的老大报告这个消息。
章树怎么也想不到,一场阴谋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把车停在城里的集市旁,自己下车去卖牲畜的地方看奶羊。
也是他运气好,今天还恰巧有人赶着奶羊来卖。不过,那个人要求,买奶羊可以,但得把奶羊和它生的两只小羊一起买走,不然羊羔子也养不活。
章树琢磨了一下,反正家里现在动物也多,干脆就买回去,年底说不定还可以吃羊肉暖身。
付了一两又四百文钱,章树牵着这三头羊回到马车旁边,然后把它们抓上车。羊到了车上十分慌张,总是想往下跳,章树一路赶车一路按羊,在这三月天里硬是出了一头的汗。
所幸在镇上的路口碰见了周楠他爹下来卖草药回家,他招呼他一起坐车,这才让那些羊安定下来。
“亲家公,今天上我家吃饭吧?”
“不了不了,我去李家吃。”周楠他阿爹自从有了两个小外孙,下来就勤快多了,三五不时的就会卖草药买些糕点去哄那两个胖外孙。
“您来吧,我让我岳丈他们也下来,今天就在我家吃,还有一些稀罕的北方玩意还没动呢,您老就在我家做客,顺便陪着我爷喝两盅。”
周阿爹这才点头,都是亲人,确实也没必要拘礼什么。多亏阿楠自己争气,找了这么一个如意郎君,不然光靠他这没用的阿爹,估计一辈子都是过的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
到了章家,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双胞胎穿着小衣裳,坐在树底的大席子上,听见响声齐齐回头,他们现在八个多月,已经会认人了。瞧见章树和周阿爹,就兴奋地直扑腾小手。
原来蹲在外面和他们玩的章千金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冲向章树,“爹爹!”
不等章树介绍,他又冲着周阿爹叫了一声周外公。喜得周阿爹马上把镇上买的糕点拿出来递给他。
章千金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抱着糕点去找两个弟弟,给他们喂糕点吃,还知道拿小帕子给他们擦擦嘴。
大家都笑了,“我们千金可真能干,都会照顾弟弟了。”
章千金羞涩一笑,跑到章树身后躲起来。这一躲,他就发现了两只白白的东西。
他眼睛一亮,“爹爹,咩咩!好可爱呀!”
看着千金闪闪发亮的大眼睛,章树仿佛看到了过年的羊肉连盆一起跑了的场景……
第118章 梅子干
章千金跑到羊身边, 他也不嫌脏, 直接上手去摸小羊, 一头小羊在他的手底下瑟瑟发抖, 另一头呢,被摸了一下竟然发起怒来,直接用头去撞章千金。
家里的狗狗们立刻围着奶羊大声吠叫,并且龇起牙齿, 作势想要咬它们, 把两头羊吓得直往它们娘的肚皮底下钻,母羊也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 浑身抖个不停。
大家看了,觉得家里的狗真好, 养一条狗, 花费不多, 给点剩饭剩汤就能养活,但是它们付出的绝对比你们给它的要多得多。
以前村里人家境不好, 现在靠着章家赚了不少钱,手里的积蓄也多了起来, 饭桌上一个月总能见到两三回肉,于是很多人也有了养狗的念头。
恰好小虎去年又产下一窝狗崽,因为吃得好,这窝狗崽足有八只, 条条都是胖乎乎的, 引得周楠喜爱不已, 让双胞胎还醋了两回。
很快的,村里人就把这八只狗崽分走了,夜里经常也能听见小奶狗细细的吠叫声。
因为它们都在村子里,所以小虎有时候会下去看看它们,教它们一些看家的本事,人人都说小虎是一条好狗。
狗多了,贼人是没抓到,但是家里的母鸡和小鸡却不会少了,那些喜欢偷鸡的小动物都不往村里来了,就连老鼠都少了不少。
李岩家养的那只花猫现在也胖了,再不复小时候的娇软可爱,它还特别神隐,几乎除了吃饭的时候,别的时候是见不着它的,但是李岩好几次发现它叼着老鼠从房顶上跳下去的身影,这才打消了减少这家伙伙食的想法,不然光吃不干活,农家人可不养这样的东西。
章树在外面和大家说了一会话,又把母羊和奶羊赶进之前关着两头羊的羊圈里,洗了个手,就去房里看李木槿和章二宝了。
章二宝小猪一样,现在还只知道睡觉,他两手朝上举,捏着小拳头,脸睡的红扑扑的,虎头虎脑的样子看着真可爱。
李木槿无聊多了,现在天气较热,谁也不能一天到晚坐这陪他说话,他只能逗一逗孩子,偏偏这孩子只知道睡。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楚少爷他们那里耽搁了一会,对了,我把茶鸡蛋的方子给他们了,没收钱。”
“给就给呗,横竖他也不能开在我们对面。”李木槿看的开,原来他和章树只有几十两银子时,日子还不是过的很好,现在有几千两了,大约也就是底气足了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不收就不收呗。
说到底气,这里有一件事。
过年前,周楠和李木槿一起去县里的布店买布料回家,过年得从头新到脚,现在家里好了,所有人都得穿新衣服,扣扣索索的不花钱,自然也就不愿意赚钱了。
他们常去的那家布店今天没开,他们就到街尾的另一家。这家店里的人不多,伙计倒是不少,两三个人挤在柜台前面,懒散地聊着天。
李木槿他们走进来时,只有一个人抬眼看了他们,发现他们穿的是布衣,眼里微不可见的热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头一扭,也不招呼他们,又去聊天了。
李木槿怀着孕,火气有点大,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心里就不开心,什么意思,看人下菜碟吗?
周楠拉了一下他,示意赶快看了走,不要与这种伙计计较。
李木槿也听劝,几人就看起布料来,但是这家店里平常的棉布却不怎么软,摸起来和粗布似的,粗布摸起来就有点扎手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摸了一会,边摸边讨论这个布料的问题,有个伙计见了,就扬声说,“客人,要买就买,买不起就撒手,我们的布料都给捏出印子来了。”
周楠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的棉布里是不是掺了粗布,怎么摸起来一点也不软?”
那伙计不动,只说,“你大概是穿惯了粗布,所以看什么都像粗布吧,我们这里可都是纯棉的布料,卖了这么多年了童叟无欺的,买不起你也别挑刺啊!”
周楠被他说的脸涨红,他以前家境确实不好,一身衣服穿四五年都算少的,但是,什么布料他却不会摸不出来。
李木槿这下炸了,他冷笑一声,“把你们掌柜的找出来!”
几个伙计瞬间都抬起了头,看李木槿的样子,笑了,“你找我们掌柜的也没用,十两以下的生意,我们掌柜的不接。”
李木槿随手从身上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伙计面前扬了扬,“不知道你们识不识字,如果识字的话就去把掌柜的喊来,不然我们走了,你们就等着吃排头!”
钱庄里发行的银票就没有十两以下的面额,而且他们清楚地看见了上面的五字,五十两?这可抵得上他们店两个月赚的钱了,伙计们连忙换了副嘴脸,一边去叫掌柜的,一边热情招呼他们看布料。
之前那号称“纯棉”的布料已经被抛开了,伙计们拿来的新的布料,摸上去柔软细腻,布料的纹理看上去也很细密,这才是正宗的棉布,可是到了这家店,它们就被称为什么“上等棉布”了,比普通的一尺贵了三文。
李木槿和周楠也不说好不好,任他们拿过来,就翻开来看看,放在手上捏一捏。原来他们这种样子被看成是小家子气,现在银票一出来,这种行为反而变成了有钱人讲究的表现。
他们更加兴奋,不只把棉的全都拿出来,就连丝绸缎子都搬出来两三匹,李木槿毫不客气的上手去摸了,还招呼周楠一起看一看。这丝绸其实比不上李木槿家里存着的那几匹顺滑,都是那些大少爷送的。
掌柜的终于来了,他在陈记茶楼听说书,被叫回来还有些怨言,但一听有五十两的生意要做,他立刻就精神了。
李木槿看见掌柜的,就说道,“你就是掌柜的?”
“是是是,我就是。”那掌柜的看他这副做派就不像善茬,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但一出手五十两的能是普通人吗?
“你们店里的伙计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见客来了不招呼,客人选东西时还出言讽刺,这种先敬罗衣后敬人,看人下菜碟的毛病是怎么回事?今天你是碰见我们了,脾气好不与你计较,改天碰见别的脾气不好的,店都给你砸了!”
李木槿噼里啪啦地把想说的话说完,看见布店里的几个人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才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