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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进雷剧考科举/我才不是奸臣 (李思危)


  程岩:“……”
  程家大郎中了案首的消息得益于车夫一张嘴,在程岩还没回到程家时,就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清溪村。
  故此,一路上不断有村民把他当祥瑞似的围观,众人一改往日态度,变得热情洋溢,仿佛当初他们对原主的厌恶都是假象。
  等程岩一行人终于到了家门口,发现程家围满了人,不但有恭贺的村民,还有附近商贾乡绅前来送礼,就连赵县令都派了人来。
  程家人各个喜笑颜开,就连林氏一张丧脸都笑成朵菊花。
  然而,程岩却在其中见到了一张熟悉又在意料之外的脸。
  “哦对了。”李氏擦了把眼泪,带着鼻音道:“刚想起来,大郎,你同窗来找你了。”
  程岩:“……”
  “阿岩,好久不见啊。”锦衣少年扬唇一笑。
  程岩大惊:“庄思宜,你怎么会来?!”
  庄思宜:“我等你来找我,可迟迟不见你,那只有我来找你了。”
  林氏在一旁帮腔道:“大郎,你这同窗对你真好,人也精神,瞧瞧,多齐整,多贵气,多……”
  “你跟我来。”
  程岩草草对众人拱手致谢后,一把扯过庄思宜,将对方拉进自己房中。
  “你怎知我家在何处?”程岩刚问出口就后悔了,想打听他的家有何难?于是改口道:“你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庄思宜:“提前给你写信?那还是我亲自来快一些。”
  程岩深吸口气,转身从书案上拿起一枚玉佩,语气不佳,“正好,还给你。”
  庄思宜淡淡一扫,“信物你还未用过,怎能还我?”
  程岩直接抓住庄思宜的手,硬将玉佩塞入对方掌心,就像当日庄思宜对他做的一般。
  庄思宜眉一挑,默不吭声地把玉佩揣入怀中,便打量起屋中陈设。
  房间不大,家具不多,但细节处处透着雅致——东墙上的山水画,桌案上的野山花,高架上的碗莲,还有入了窗画的桂树枝……
  风来时,花香萦绕,令人心旷神怡。
  “阿岩,你的房间布置得真不错,我很喜欢。”
  程岩垂眸——庄思宜当然会喜欢。
  前生他刚到鹤山书院时,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闹了不少笑话。
  后来和庄思宜成为同寝,对方许多下意识的习惯让程岩更觉自卑,他一度偷偷模仿对方,不知不觉间,审美也被同化了……
  “又想什么?”
  庄思宜轻拍了下程岩,后者回神,莫名有些难堪,眼神发虚地看向一旁,就注意到前些天心血来潮买来的紫竹笔。
  程岩仓促地抓起笔,“送你的。”
  庄思宜面露惊讶,接过笔细细端详。
  “不值钱的。”程岩很煞风景地补充,“就十两银子,其中六两还是你和庄棋帮我抄书所得。”
  庄思宜不禁笑起来,“那也很不容易了,难得见你良心一回,也不枉我回家还惦记着你。”
  程岩:“……”
  庄思宜小心把笔收好,又取出一封信件,“我可是特意为你向曾祖父求的。”
  程岩莫名接过来一看,顿时想笑——居然又是张鹤山书院的荐函。
  前生他费尽心思又走了大运才考上的书院,如今好像一点儿都不值钱了,而且庄思宜这张荐函的分量格外不同,它出自于庄敏先之手!
  室内响起了庄思宜含笑的声音,“阿岩,我们再做同窗,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奉,天承运,但我们是雷剧嘛……


第24章
  程岩并未立即回答, 他还没想好。
  重生以来, 他已想通不再去恨, 因为他不知道该恨谁。恨庄思宜?恨将他推出去顶罪的人?恨自己?还是恨世道?
  他恨不过来。
  但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并不想和庄思宜交情过密。
  程岩只希望跟对方维持君子之交,各自安好。
  “难不成你还犹豫?那可是鹤山书院!”庄思宜难得严肃,“你在那里读一年,抵得过在县学读三年。”
  程岩:“我知道,但是……”
  庄思宜突然压低声音,凑近程岩,“阿岩,我们时间不多,一定要争取参加下次乡试!”
  程岩心中一紧, “何意?”
  “有传言说今年殿试, 十名进士中九名都是南方人, 引得北方官员大为不满,有意削减南方士子的名额。”
  庄思宜的消息自然来自庄敏先, 后者虽不在朝堂, 但当了那么多年首辅, 又深得皇上敬重,一二人脉还是有的。
  “大安自有科举以来,南方士子考中进士者一届更比一届多,朝堂上南北势力的平衡逐渐被打破。此次事件并非北派一时兴起, 而是积怨已久,尽管暂时被南派压下, 但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
  庄思宜长眉微蹙,“更奇怪的是,皇上态度暧昧,似乎有意偏向北派……”
  程岩脸色急变,他死死握住拳头,感觉浑身发冷。
  原来即便是雷剧世界,依然逃不开那件可怕的事。
  庄思宜不清楚,或者说就连庄敏先此时也不敢想象,这件看似简单的南北之争,将在下届会试引发多大的风浪!
  前生,也同样有过这样的争论,当时南派官员大获全胜,所有人都忽略了北面的声音。
  然而等到下一次会试,会试中榜者竟全是南人,北人无一录取。六日后,落第的北方举子联名上告主考官徇私舞弊,偏私南人,引来朝野震撼。
  皇上当即下诏都察院彻查,但调查结果却显示此次会试并没有舞弊之嫌,主考官公平公正,中榜贡士也都有真才实学。
  如此出人意料的结论自然难以服众,北方举子们不依不饶,朝中北派官员也要求选派得力官员重新复核考卷。
  但就在此时,皇上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下令将诸位主考官和所有中榜贡士全数投入牢狱,严刑逼供,最终,这些人竟无一生还!
  同年六月,皇上亲自复核试卷,所选中榜者全是北人,无一南人。
  满朝哗然,但谁也无可奈何,无法阻止。
  皇上以三百名满腹才华的读书人、还有考官中数位大儒的鲜血铺路,从此改变了延续千年的科举制度。
  他将会试分为南北卷,举子们按其所在地域分别录取,再统一排名。
  程岩由于学业不精,没有参加那次科举,反倒逃过一劫。但往后数年,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心中甚痛。
  起初,他也曾怨恨北人输不起,但后来他明白了,这桩惨事跟北方举子关系不大,只不过是皇上想要笼络北人,安定北方人心,同时也要压制南派官员,平衡朝堂上日渐倾斜的南北势力。
  事实上,北方由于常年战乱,读书环境远不如稳定的南方,只以科举优劣取仕对北人本就不公。
  须知北人中有很多治世之才,甚至他的座师也来自北方。
  尽管有太多理由,终究牺牲太大,大到程岩难以承受,大到就连不少北派官员提起此案也都无限唏嘘……
  “一旦顺了北人的意,对咱们南方士子会极为不利。越晚下场,变数越大,如今南方士子占绝对优势,我们不可浪费机会。”庄思宜做下结论。
  程岩突然有个疑惑,前生的庄思宜应该早就听说了朝堂上的风声,但为何避开了那一届?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庄思宜见程岩不说话,又道:“我不会害你的,你不信我的判断,还不信我曾祖父吗?”
  不不不,少年,你真的会害死我。
  程岩默默地想。
  前阵子海夫子问他是否要参加下届乡试时,他之所以举棋不定,就是担心此次“南北榜案”。
  虽然牵扯不到乡试,但还是让他本能地惧怕。
  可同时,他又心存侥幸,期盼在雷剧世界那件事并不会发生。然而此时,庄思宜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感觉到现实逼人的沉重。
  程岩下意识想要退缩,那股来自于朝堂、书写成历史的力量太大,压得他喘不过气,即便想做点什么也如同蚍蜉撼树,让他没有半点与之抗衡的信心。
  但,真的要退吗?他甘心吗?
  菜市口数百颗人头,主考官被凌迟处死,原本的荣耀成为罪恶,血与泪诉说着国殇。
  不,是国疮。
  尽管直到他临死前那些人都没有得到平反,他们的家人也依旧背负着莫须有的骂名,但程岩相信,历史终有一日能挖开疮口,还原事件本来的真相。
  后世,也必然会有无数人为此叹息,午夜梦回之际,他们是否也能听见历史背面的冤哭声?
  他不甘心!
  他不想等历史来评价,不想见未来人惋惜。
  那一刹那,程岩想到已被改变的难民之危,想到与前生不同的土改进程,他突然平静下来。
  ——不忘初心。
  他前生忘记了,今生绝不能忘。
  他要做一个好官,还要做一个忠臣。
  而逆命利君者,才是忠。
  “阿岩,你……”
  “好。”
  “嗯?”
  “好,我们再做一回同窗。”
  程岩没办法三年内入朝堂,更别说在朝中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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