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铜陵县,院试第二十八名。”
“刘子清,武宁县,院试第二十七名。”
……
此后的唱名再无人打断,名榜上很快多了十几行字。
直到第十四名,孙学政念出十一岁天才童生“王学凯”的名字,才又引来大家小声的议论。
一声声唱名,一笔笔落字,有人悲有人喜,有人得意,有人失落。
转眼,只剩最后三个名额,也是本次院试的前三名。
大多人都心知无望,其中小部分甚至已经伤心离开,但总还有考生心存幻想——万一呢?万一见鬼了呢?
吴用便是后者之一,他自负才学出众,此次发挥也上佳,怎么都该考中啊!
可之前念了二十多人都没他的名字,吴用早就心慌意乱,手脚发软,若非有小厮扶着,他只怕都瘫倒在地了……
“吴用,铜陵县,院试第三名。”
!!!
那一瞬间,吴用仿佛被雷劈中,他木木地转过头,几乎都能听见自己颈骨发出的“咔咔”声,“是、是我……”
“少爷!是你中了!第三名!”
“我……”吴用热泪盈眶,大嘴一张,正想嚎,就被小厮捂住嘴,“少爷,嘘!”
吴用猛地反应过来,耳边听见孙学政又念出一个名字,是民县的魏渺。
此人当年便是县试、府试第一,双案首,在临近府县名声很大,若不是当初魏渺的父亲忽然病逝,必定三年前就已高中。
惜败于魏渺,吴用更觉得自己了不起!只可惜魏渺居然没拿到院试案首,否则便是大安有史以来第一位小三元了……
吴用十分不诚心地同情了一把,随即将视线转向名榜前握笔的少年。
嘿嘿!真是个废物!就算费尽心思参加了院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说唱名还没结束,但此时的吴用已经彻底放了心——程岩,莫非还能是案首不成?
他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等着看戏的姿势,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要如何优雅得体地奚落程岩。但不知为何,孙学政迟迟没有唱名。
人群渐渐有些浮躁,众人不解地望着孙学政,就连程岩都回过头。
这时,孙学政将手中册往怀里一揣,含笑望着程岩道:“案首写谁好呢?”
程岩握笔的手一紧,心中已有答案。
一直以来的假装镇定,此刻终于化成巨石,重重砸在他心上,稳稳当当。
程岩对着孙学政抱拳,难得张扬地笑了笑,“舍我其谁?”
孙学政一怔,随即大笑,“好!既如此,本次案首,非你不可!”
人们还来不及反应,孙学政已高声念唱:“程岩,武宁县,院试……第一名!”
全场,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知识】
一个真实的故事,唐朝有位七十岁的读书人尹枢,进士放榜时遇到当时的主考官让举子帮忙写榜。尹枢上前帮忙,从头到尾,写到最后,他成了状元。
第23章
“叔, 我听见了吗?”早已挤到程柱身旁的钱忠宝, 遗忘了对方带给他的恐惧, 竟一把抓住程柱厚实的手掌。
“你听见了。”程柱用力一握,只觉得周围有无数菩萨环绕,妙音祥和,安乐自在。
刚刚他几乎绝望,但老天爷没有抛弃他,没有抛弃他的儿子!
钱忠宝尚唯一健康的手几乎快被捏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浑身颤抖地吼着,“中了!我们阿岩中秀才——不!阿岩是案首!!!”
下一瞬,他紧紧抱住程柱的高大身躯, 两个大男人相拥而泣。
程岩:“……”
要不, 就先不过去?
不远处, 孙学政撸着短须微笑,人群中更是赞叹声不绝。
此前大多人从未听过程岩的名字, 但今日之后, 这个陌生的名字必将响彻武宁县!
而程家人的喜悦, 对于吴用来说无异于噩梦。
他一个没忍住,疯狂呕血,惹来旁人一阵嫌弃。
“少爷!”小厮担忧地看着他,吴用努力不让自己晕倒, 气若游丝道:“回、回家,快!!!”
铜陵县, 吴府。
吴举人一家都等在茶厅中,颇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还不回来?”吴夫人反复看向门外,“差不多该回来了啊……”
吴举人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焦灼,故作平静,“武宁县离铜陵县有一段距离,估计还得再等半个时辰。”
“爹,今早我左眼一直跳个不停。”吴婉华按着心口,“您说会不会……”
“胡言乱语!”吴举人对着他的爱女难得变脸,“不会说话就闭嘴!”
吴婉华委屈地一噘嘴,“我又没想说大哥坏话,女儿只是担心,程岩那小子该不会中了吧?”
“中就中了,不过是个秀才罢了。”吴举人轻蔑道:“莫非我身为举人还怕他?除非,他有本事考中案首,被学政大人看中。”
“案首?就凭他?”吴夫人也对程岩十分看不上,“我若没记错,他连着两次都落榜了吧?”
吴婉华也甜甜一笑,“他中了案首,除非学政大人眼瞎——”
话还没说完,就听府外传来动静。
“是大哥回来了!”吴婉华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吴夫人赶紧跟上。
唯有吴举人愣愣坐着,心道:怎的这么快?
但下一刻,女儿的尖叫给了他答案,“不可能!程岩怎么会是案首?!”
“啪——”
吴举人手中的茶盅碎了,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身,可他浑然未觉,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哥!你骗我对不对?”
外间,吴婉华摇摇晃晃,吴夫人也是脸色铁青。
“是真的。”吴用沉着脸,“我怎会拿此事骗你们?”
“不!!!”吴婉华的惨叫声拐了几道弯,“吧唧”晕了。
“婉儿!”
“妹妹!”
于是吴府又一阵兵荒马乱。
等吴举人出去时,他整个人仿佛都老了几岁。
“我真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份机缘。”吴举人阴狠地看向某处,好似程岩就在那里,“案首?好一个案首!那我就让他做一辈子案首!”
“爹,您的意思是……”吴用和吴夫人都面露不解。
“他爹娘不是还健在吗?若是服丧,便没机会完成举业。”吴举人慢声道:“前后好几年时间,我就不信学政大人还能记得他,到时候……哼!”
此刻,他想的已不是逼程岩娶婉华,而是如何让对方永远翻不了身!
正当此时,一位仆人惊慌地冲进来,“老爷!不好了老爷!”
吴举人本就窝火,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踹翻对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仆人不顾疼痛,白着脸道:“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官差……”
“官差?!”
吴举人正困惑,就听见院外传来吵嚷声,随即,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众兵丁。
“圣旨到——”
啥圣旨?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圣旨吗?吴举人僵立当场,吴家其余人也懵逼了。
“谁是吴为民?还不跪下接旨!”中年人的眼神锐利,如刀片般飞射而来。
吴举人几乎窒息,膝盖一软,重重跪地。
此时此刻,他终于找回点儿神智——中年人手中所捧的乃是世间最尊贵者之意,轻易便能主宰他的生死荣辱。
但看中年人的态度,显然不是件好事。
吴举人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凝出深色的水斑,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我、草民、不对,学、学生……”
“你是吴为民?”
“是……”
“吴为民听宣。”中年人将圣旨徐徐展开,“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铜陵县吴为民,身为举人,德行不修,纵容家仆横行乡里,为夺房产逼害人命。十余年来与农争利,仅一家占地便逾三千亩,且费劲心机逃避赋税,侵害税基国本。罪行累累,铁证如山。今夺其家产,革除举人功名,永不录用。钦此。”
“轰隆——”
仿佛山崩海倾,天塌地陷,吴举人脑中一片空白,耳畔阵阵嗡鸣。
“吴为民,接旨吧。”中年人有着雌雄莫辨的尖嗓,此时此刻,如同鬼语。
“不!!!”
吴夫人凄厉的喊叫声饱含绝望,却换来中年人的冷笑,“怎的?你们还想抗旨不遵?”
吴举人虚弱地摇摇头,他颤抖着抬起仿若有千斤重的双臂,可还未碰到圣旨,整个人突然侧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程岩尚不知自己想看的好戏已落幕,此时的他刚到了清溪村的地界,遥见李氏领着三郎和程金花等在村口。
那车夫高喊道:“秀才公回来了!”
粗犷的声音飘远,就像一阵风,将李氏吹得身子一晃,随即,她提着裙摆猛地冲过来。
“大郎!你是不是中了?!”
程岩:“我——”
“不但中了,还是案首呢!”车夫表演欲旺盛,“知道案首是啥不?就是院试第一!”
李氏捂着唇,再也忍不住眼泪,“我的儿,真的出息了!”
跟上来的程金花也哭晕在李氏肩上,让原本很高兴的程松不明所以,跟着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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