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还是仅仅是怀疑,那这目光一对后就确定了。
果然……做了保证,便要负起责来看管么?
从某方面讲,有这样尽心且老练的手下,倒反替练儿觉得是一桩幸事,所以就算被小小的算计了一下,自己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何况,离得近些,也正好方便了去寻铁珊瑚说话。
入寨之时她缩在一旁与我的那番对话,因为声音较小,其余女喽兵当时又离得较远,所以寨中之人并不知道对方是打京城过来的,更不知道她有老爷子与练儿一行人的消息,对此,我并未故意隐瞒,当然,也不会特意去提醒。
若说这是对那算计的小小报复,却也不为过。
是日,一干寨中女子又逗留在铁珊瑚的屋内嘘寒问暖攀谈了一阵,便都陆陆续续离去了,托离得较近的福,先一步走开的我能在树海边闲坐观景,直到望见最后一个人离开了,才又慢悠悠拎了早备好的小食返过来,嘱咐了铁珊瑚一些寨子里需注意的人情脉络后,话锋一转,向她打听起了京师的情况。
“你还真能搁下,一开始我见你迟迟不提此事,还以为你并不挂心呢。”听我终于发问,特珊瑚抚掌大笑起来,笑毕在椅子上坐定,漫不经心的将玉箫拿在手上把玩着,道:“可你为什么要等所有人走后才来问?而我为什么又要只告诉你?那玉罗刹是这个寨的寨主吧?为何要这般藏着掖着?”
“哪里要你藏着掖着了?”见她质疑,我坦然摊了摊手,苦笑道:“只是你不缺江湖经验,今日也该看得出,在这寨子里,我们不过是以寨主亲友的身份才能得以留下,你未得信任,我也未见得好上多少,有些消息,尤其万一是不怎么样的消息,你对我说说无妨,若要对寨里人说,便还是该留点心眼,看看时间场合的好,不是么?”
听得此言,那铁珊瑚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在指间转来转去的玉箫就渐渐了停下,只见她点了点头,对我笑道:“有理,小心无大错,和那帮人比我也更信你些,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太多,之前我在京师出了点岔子,偏巧给爹爹撞到救下,之后没相处多久便又分开了,要说那便宜干姐姐的事,也就只知道她把那惹事的剑谱寻到了,还与众江湖人一起救了个朝廷里一个好官,不过随后她和武当不对盘,似要与五老之一的白石道人约斗,这却不知算不算不怎么样的消息?”
铁珊瑚口中的便宜干姐姐,自然就是练儿,如此称呼想必她还存了不忿的,只是如今我已无心去计较太多,情绪只随那些话起伏,当听得寻回了剑谱时心中一松,宽慰之余又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未等回味过来,又疑惑于那所谓的救官之举,待接下来听得武当二字时终于再坐不住,站起身踱了几步,忐忑问道:“武当?她在京师遇到了武当门人?那……是只有那什么白石道人一个,还是,还有其他人?”
“不止一个吧,虽然我未亲眼得见,但那武当五老最重身份,应该徒子徒孙有一堆跟着才对,爹以前说过,牛鼻子老道多是爱假正经摆谱的。”铁珊瑚顺口答道,漫不经心的丢了块糕饼入口品着,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情绪。
她既说了未亲眼得见,那么接下来的话也不必再问了,踱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风景,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这些日子以来,不是没有想过那种可能性,关于她和他会相遇的可能性,那时只安慰自己道不至于那么巧合吧,毕竟这才万里迢迢赶回中原没多久……
如今看来,却是我忘了,所谓无巧不成书,而这本就是一个书中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从去年到今年经历了三次白事,其中有至亲,有血亲,也有远亲,渐渐也习惯了,生死这种事,还是早些习惯比较好吧……这回去世是之前也提及过的春节曾照顾的那老人,好在高龄,按风俗是喜丧,且也算床前尽孝过了,倒也不用遗憾太多……
只是时间又被占用的七零八落的,世事无常,貌似自己越把不出意外就如何如何更文挂在嘴边,倒越容易各种意外……这章其实原本预定的还该更长些,可惜这两日已是极限了……
总之,先尽量保持隔日更……不过作者君的信用等级……OTL
☆、第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话不多说,更新再开~~~
只是看这章之前,麻烦客官们再回头看一看上章,作者君又补了约莫两千字的情节……算是原本该有的完成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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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小屋中着实安静了片刻。
所谓片刻,具体是多久其实自己并不清楚,思绪烦乱的人是注意不到时间如何流逝的,直到清脆的巴掌声把自己惊醒过来,一回头,才瞧见铁珊瑚已吃完了一盒小食,正双手拍掌抖落着手上身上的残渣。
“你带的这些东西倒是不错,可巧我这几日也没吃顿好的,全没了不介意吧?”她见我回头,就俏皮吐舌道:“对了,我们该如何称呼才好?既要相处,总不能老你啊你的吧?”
虽然心绪不宁,但还不至于影响交谈,我勉强笑了笑,答道:“我姓竹名纤,比你那干姐姐还要年长几岁,这山寨中也俱是姊妹相称的,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声竹纤姐姐吧,而若不嫌弃,我便唤你声珊瑚妹子,可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就照姐姐说得办好了,本来么,若拜爹爹做干女儿的是你,没准我更乐意些。”铁珊瑚倒也随性,一口答应下来,起身倒了杯水送进嘴里,喝了几口,又道:“不过竹纤姐姐你怎么没和我那干姐一起北上,反而呆在这里?之前你们总并肩出现,我还以为你们是形影不离的呢,在京师见爹爹见她却不见你,还觉得好生奇怪。”
这不经意的一句,令本已烦乱的心绪又低落几分,我自嘲一笑,道:“结伴而行易,形影不离难,你才见过我们几次?若说奇怪,比起你奇怪在京师不见我,我也奇怪于这次你孤身出现……这世间总有很多原因会造成分开,不是么?”
铁珊瑚正喝着水,闻此言手中杯子一顿,原本明朗的表情又再一次阴沉了下去。
果然是,各有各的烦恼么?
铁珊瑚那边的烦恼我不方便直问,她也从不主动说,而我这边的烦恼纵然她愿意问,怕也是无从说起的……撇开这些只能属于自己的心事,一切倒都还算平静,我与她,她与寨中众人,俱都相处的顺利,可算是相安无事。
原本因记忆中的不佳印象,还担心此人过于刁蛮,容易招惹旁人不快,哪知十余日观察下来,这铁珊瑚虽仍有俏皮直接的一面,却不见了最初相遇时的种种不知轻重,适当的率真,反倒在山寨中赢得了不少欢喜,想必变故是真能使人成长吧,这么想着,就安下心了来。
可惜也只有此事能令人安下心来,其余的烦恼,却不曾少去半点。
练儿在京师的那些事,后来铁珊瑚和众人混得熟悉点后,还是寻了个合适的时机说了,不过说得是轻描淡写,想来也是因为见练儿无敌惯了,这些寨中女子俱对自己寨主信心十足,是以并未把决斗什么的放在心上,倒是听说剑谱寻回,个个喜气洋洋,大约是觉得再不多久她就能打道回府来坐镇山寨了。
与寨中气氛相比,自己满怀的情绪若真流露出来,便实在显得太过怪异了。
所以这心情只能压下,待到无人时独自整理。
说是整理,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整理的,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一点自己心知肚明,当初既认可了留下等待,就已将一切交给练儿做主,她若与那卓一航相遇甚至相处,我虽然忧心忐忑,但从某方面来说,又未尝不是必经的一关。
这一关,在西行之前,我是绝不愿放手让她面对的,但有了塞外的种种相处后,或者,也确实是到火候了,毕竟若想换她一生不悔,那就应该放手让她去比较抉择,这一关若过了,未来便是豁然开朗,这一关若不能过……
若不能过,也是练儿清晰明白地做出了选择,那,自己或也可以接受吧……
道理是这么讲得没错,脑子也十分清楚,可还是难免郁郁,情绪由不得人操控,再有条理的自我疏导最多能让表面平静些,但心底深处,终究是暗流隐隐,波澜难逃。
白日里还好,多了个开朗活泼的铁珊瑚,清闲时间再不如以前那么多,她和山寨中人许多都相处不错,却偏爱来寻我说话,与我近身的那一高一矮两个女兵也混熟了关系,而在我而言,毕竟这是铁老爷子的女儿,练儿的干妹妹,自然也非常上心,不会拒人千里,这样一来二去,兼之平时本就要做的琐碎事,倒也算过得充实自在。
可惜在夜里的睡梦中,这样的充实自在就再难得以保全。
也许愈是压抑的情绪,愈是会寻找突破口,所以自铁珊瑚来后的十几日,常常难睡安稳,夜里总多梦,虽算不得噩梦,却也不是美梦,扰人得紧,这样的梦一夜来上几次,一场好眠就算是毁掉了。
这一夜也是如此,半夜深更一个激灵醒来,刚刚梦中是什么半点也记不得,只知道睡意全无心情颇差,起身燃起火烛,一杯凉茶喝完也于事无补,索性穿戴整齐,抄起佩剑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