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一边给人疗伤一边怒骂:“是聂家那群畜生对不对?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梅疏远垂眸瞧了一眼:“他们伤的不重。”
江陵脸色冷然。
“走,追人去!”
匆匆离去的男子七拐八拐,进了一座宅子,跟聂家学馆的馆主碰了面。
“毛毛躁躁的。”馆主摸了把胡子:“怎么样,搞定了没有?”
“没有,跑掉了。”男子走到馆主跟前,有些焦躁的询问,“二叔,我们为什么非要跟两个丫头片子过不去?你现在该跟我说实话了吧?”
馆主见他神色不对,拧了拧眉毛:“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鬼了!”男子便把刚刚发生的事粗略说了一遍,有些不安的跺脚,“要不就是有高人相助,要不就是她们手上有什么灵宝,不然我怎么可能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馆主的眼睛倒是越来越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嘀咕:“看来真有好东西。”
“二叔?”
“你可知道那两个丫头什么身份?”
“不就两个散修吗?”
馆主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开口,“她们两个,可是来自江家。”
“江家?”男子唬了一跳,“不对啊,就算她们来自江家,那又怎么样?江家现在万事不管,可不是以前的江家。而且她们已经离开了江家,难道江家还会给她们出头?”
“这更不对。”男子摇了摇头,“要是江家会为他们出头,二叔怎么会让我对她们出手?”
“傻。”馆主敲了敲大块头的头,“她们手上可有不少好东西,你知道她们在江家时,服侍的是谁吗?”
“谁?”
馆主凉凉一笑:“那两丫头是二十年前离开江家,住进那院子里的。”
江家,二十年前,离开江家,宝物……
修炼者没几个真傻的,那男子想来想去,倒抽口凉气,惊慌的差点儿跳起来:“难道是……那一位?那我们还去招惹他们干嘛?为什么不离的远远的?”
“她们服侍过那位,那位平时手上漏出一点儿东西,都是我们求而不得的。”馆主眼中透出几许贪婪,“难道你不想要吗?”
男子稍微一想,就不由心动。
馆主冷笑:“何况那位已经灰飞烟灭了,现在还有谁会为两个丫头出头?”
他自信满满:“就算那位本事通天,难不成灰飞烟灭的人还能活过来?还能为了两个伺候过自己的丫头找我麻烦?”
“也对。”男子坚定了决心,眼中流露出狠色,“下次不会让……”那两个丫头跑掉了……
声音戛然而止,男子僵在原地,仿佛一瞬间成了块大石头。
如狱威亚笼罩室内,空气都冷凝几分,仿佛极为可怕的妖魔突然从天而降,俯视这小小的两个蝼蚁。
那位胸有成竹的馆主仿佛被一座大山锤了后背,脸直直往桌子上撞去。
随着一声巨响,桌子四分五裂。
趴在木屑上的馆主脸上开了花,五彩缤纷,“哎呀”惨叫。
可是比起身体上的痛楚,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恐惧,铺天盖地的恐惧。
视线中出现一双云纹锦靴,馆主想,这鞋子绝对不是他侄子的,他侄子是个粗人,不会做这种表面功夫。
随后靴子抬起,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
刚刚趴在地上的馆主因为这一脚,变成了躺在地上。
这一次,他总算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位锦衣公子,仿佛从世间繁华中踏出,无一处不矜贵。
此刻唇角噙笑,重重踩着馆主胸口,居高临下的询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灰飞烟灭的人不可能活过来?不可能为了两个小丫头片子找你麻烦?”
“不好意思,我护短。并且还真的活过来了,踩着你找你麻烦。”
“你服不服?”
馆主:……
呸!他这乌鸦嘴!!!
第220章 (十六)
两百一十二
“江、江家主……”馆主整个人都在哆嗦。
江家最鼎盛之时, 馆主在江家外围做过杂役, 曾经远远见过那位江家家主一面。
那个时候, 那个青年明明还未修成天魔,可是眉眼间无意中透出的几分邪气压迫,却令馆主胆寒。
回过神来时,已是汗流浃背。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他身侧的杂役连头都不敢抬。
杂役就罢了,整个江家中,无论是年轻气盛的娇子, 还是府城深沉的长辈……在江临川目光扫过时,都会下意识避开,无人敢多说一句。
他听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传说,一直都明白,江家那一任家主不是个简单的, 可是这遥遥一眼后, 心中便只剩下了敬畏和惊骇。
便是后来,江临川所做的一桩桩事情公之于众时, 他也没什么惊讶, 甚至有一丝理所当然。
随后是恍然,原来江临川身上令他压抑的气息是——癫狂。
一位聪明绝顶、修为高深、位高权重、却又心思癫狂之人,能不可怕吗?
而看清踩在自己胸口之人的那刻,馆主心中便浮现三个字“江临川”。
毕竟过去了二十年,记忆有些模糊,当年的匆匆一眼, 馆主已经记不起江临川真正的模样了。
可是随着江陵唇瓣的笑容,二十年前那一眼的身影,便同面前之人的面目重合在一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态,连举手投足间那份行云流水的雅致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江临川压抑、癫狂又空寂,眼前之人却多了几分挣脱一切的潇洒自在。
这人就是江临川了,无需在确认了。
可是,可是他不是早就死在了无望海边,灰飞烟灭了吗?
馆主浑身冰凉,恨不得回到一刻钟前,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尊者,小的,小的……”
江陵漫不经心的踩了踩“肉垫子”,见馆主青肿着脸不敢动弹后,便向圆椅走去,缓缓落座,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馆主身上。
“你便打算这般跟我说话?”江陵轻飘飘的问。
馆主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赶忙爬起来,老老实实跪在木屑上,甚至顾不得木屑刺在膝盖上的痛苦。
江陵但笑不语。
馆主额头滴汗,见自家的傻侄子还呆愣愣的站着,给侄子使了个眼色:“混账东西,还站着干什么?”
“啊?二叔,为什么……啊!”
馆主非常识时务,狠狠在高壮男子的腿肚子处踢了一脚,踢得侄子惨叫,一下子就跪下来了。
“跪端正点,别说话。”馆主压低声音,满满的警告和急切。
高壮男子还算听他的话,低着头不动了。
然而,江陵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后,却并没有理会两人。他侧着头,笑盈盈的对着角落阴影处,伸出了白净修长的手:“我刚刚的样子,有没有很帅,很好看?”
屋内烛火摇晃,光线有些昏暗。
馆主听到了清浅的脚步声,便顺着江陵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落了零星光线的一角道袍。
那人以光影中踏出,明明面容气息秀气柔和,却仿佛与世隔绝。
直到他垂下眼帘,轻轻握住江陵的手指时,馆主才觉得他真实起来。
“很好看。”梅疏远想了想,弯唇回答。
江陵心情变得愉悦,清朗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温馨而暧昧,馆主有一瞬间,连害怕都忘了,神色变得极为古怪而微妙。
这个时候,馆主听到了江陵的声音:“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馆主满含希冀的望着梅疏远,他觉得这人气势不像江家主那样凌厉披靡,甚至令人如沐春风,说不定是个心软的。
至于江临川会不会心软?
馆主想都不敢想。
“不杀了吗?”梅疏远声音中透着些许疑惑,“你先前在故人门口放了他,不就是想揪出幕后之人,以绝后患吗?”
“没错。”江陵点了点头。
馆主一震,浑身冰凉,彻底绝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几分狠厉,抬手一掌便向边上拍去。
“砰!”
“啊——”
高壮男子被拍飞,前一声是他撞倒屏风贴上墙壁的声音,后一声是他趴在地上的惨叫声。大口血液从喉咙里溢出,一时间,他甚至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梅疏远瞥了一眼:“这一掌不轻,他受得伤比你故人的夫君更重。”
江陵不紧不慢开口:“若素姐姐受了惊吓。”
高壮男子揉着胸口,终于能开口了,可怜巴巴的喊:“二叔,我们拼一拼还有希望……”
“闭嘴。”馆主呵斥,凌空一掌拍去。
高壮男子早就被种种变化弄懵了,根本不清楚他二叔为什么这么恐惧,甚至对他出手,只是下意识开口,然而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凶悍的掌风击倒。
这次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只余了一口气。
“他这身修为,怕是彻底废了。”梅疏远摇了摇头。
江陵手背撑着下颌,凉凉笑道:“我这人,不管是报恩还是报仇,都是双倍奉还。”
馆主眼睛通红,看着自己手掌,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侄子,神色闪烁不定,透着几分凶狠和不忍。随着江陵的话,眉毛一拧,抬手向着胸口一掌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