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招了无数次之后,长安一觉得反常,就会提高警惕了。
“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青年任由长安打量,笑得人畜无害。
这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反应过来的青年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的是,听到少年理所当然的回答,他的心里,升起的是对他那个所谓的“哥哥”不可名状的嫉妒。
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分享给他,他们从来都是欲壑难填,无休无止地向他索取,一旦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便会被指责埋怨。
跟他们比起来,少年的表现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青年明明是打算在少年回答之后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你认错了人的,此时却鬼使神差一般说出了补救的借口。
此时此刻,他居然想要让少年继续误会下去了。
实际上,他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鬼怪,抢夺自己看重的东西,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在少年的“哥哥”还没有出现之前,就让他来扮演这个角色吧……
即使那人出现了,他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它消失,然后彻彻底底地取代他。
想到这里,他居然对那人的出现产生了几分期待。
“你,你怎么笑得那么……诡异?”长安犹豫了一下,考虑到J的自尊心,还是选择了一个不怎么夸张的形容词。
实际上,他觉得青年刚刚虽然在笑,周身的气场却阴森森的,仿佛有黑气在他身上翻涌,把他吓了一跳。
我应该……没说什么惹他生气的话吧?
长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有吗?”青年温柔地看了过来,一瞬间又像是春暖花开了。
安家大宅,一个极为狭窄的下人房里。
江漫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阵恶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同住的人被他吵醒,不由得嘟囔了几句:“老三,你怎么还不睡?”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是个哑巴,根本不会给他回答,于是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是的,江漫这次的角色,是安家一个地位很低的下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哑巴。
他玩游戏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获得过这么凄惨的角色,真的不是规则在针对他吗?
不就是把小镜子骗出来玩了吗?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如此腹诽着,江漫又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裹紧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被子,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夏天他身上却一阵阵发寒。
说起长安,那小孩儿现在肯定已经玩得乐不思蜀了吧?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不得不说,江漫对于长安还是很了解的。
他现在正在缠着青年玩双陆,这棋盘还是他从新房的柜子里翻出来的。
“输的人要自罚一杯!”长安一开始信心满满地说道。
然后就经历了三连败。
“为什么会这样啊……”少年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他觉得自己棋力还是很不错的,没想到居然遭遇了三连败。
青年微笑不语,将酒壶拿到了他的面前。
酒壶身量并不算大,里面剩余的酒液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三杯,因为杯子已经被丢到了床下,所以长安便对着壶嘴将一整壶都灌进了嘴里。
没办法,愿赌服输,他可不是不守信的人。
他的酒量则算不上好,喝完之后就面色酡红地趴了下去,眼睛里一片荡漾的水光。
“我,我先睡了……”少年软软地嘟囔着,伸出手揪住了青年的衣角,“你可别偷偷跑掉哦……”
“不会的,我保证。”青年低沉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89章 族谱
第二天, 当青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 众人的反应不一。
这可是真·见鬼了,而且还是白日见鬼。
“小弟?!”
安姒月手中的咖啡杯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深棕色的污渍弄脏了她的旗袍,她也毫无所觉。
安老爷子也是抚着胸口, 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模样。
主人如此, 伺候的仆人们也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个都呆立在当场。
他们有的对于昨晚的冥婚可一点都不知情,当时参与安排婚礼的都是安姒月挑选出来的心腹, 此时看到已经死去的小少爷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由得惊叫出声:“鬼……鬼啊――!”
安姒月这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出声的那人一眼,便有人会意地将他捂住嘴拖了下去。
安老爷子又吃了几粒平气丸――自从小儿子死掉之后,他吃药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了。毕竟是他年事已高,心脏不好,受不起什么惊吓了。
青年是与长安一同出现的,两人正站在客厅的门口。长安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嫁衣。
倒不是他喜欢这件衣服到天天都想穿着的地步, 而是没有人想到他居然还能活下来,所以也根本没有仆人为他准备换洗衣服,他才只能穿着这一身衣服亮相了。
不得不说,嫁衣与少年倒是极为相配, 红衣越发衬的他肤色白皙, 眉眼纯稚温润, 背着光长身玉立的少年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不过谁也没有心思欣赏这种美感, 他们都直直地看向两人身前的地面,直到看到两条黑漆漆的影子才松了口气。
不过也只是松了口气而已,谁也没敢靠近,安姒月定了定心神,才颤声问道:“小弟,你活过来了?”
确实,看青年目前的状态,也并不像一个死人。
之前安承泷的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因为是溺水而亡,身体膨胀了许多,皮肤青白发肿,一点都看不出生前那英俊的皮相了。
不过现在的青年却是恢复了生前那副好相貌,一举一动都看不出任何异常,被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不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不――确切地说,他现在也不是一个死人了。
他笑吟吟地开口说道:“姐,真的是我,我活过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老爷子缓过了气来,终于开口了。
青年颇为温柔地看了站在他身边,正挽着他手臂的长安一眼:“这都多亏了我的夫人,他自愿将一半的阳寿分给我,于是我又活过来了。”
这话自然是假话,先不说他根本不想复生也不能复生,就算能够复生,他也不舍得夺走少年的阳寿。
“这是真的吗?”安老爷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安,求证一般地问道。
长安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诧异,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来之前,他也问过青年这个问题。
一觉醒来之后,青年果真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没有消失,长安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昨晚他睡着之后青年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衣服倒是没换,睡了一晚之后变得有些皱巴巴的。
不过长安却没心思注意衣服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有些疑惑地问道:“哥,你现在是活过来了?但是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青年现在是双脚着地地站在地上,已经明显有了人类的影子,脸色也不像昨晚那样苍白,除了体温一如既往地冰凉之外,已经与活人没什么区别了。
结合他昨晚说的话,这样看来,自己应该已经将寿命换给他了?
但是长安仔细感觉了一下,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
寿命这种东西,消失了一半,怎么也应该有点表现吧?
被他这样充满求知欲地看着,青年微微一笑:“你想要有什么感觉?寿命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
再说,他其实根本也没有取走少年的寿命,他根本舍不得这么做。
“不过,你真的不后悔?”青年故意问道,“原本你是长命百岁的命格,现在将寿命分给我,你最多也就只能活到六十了。”
长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后悔啦,活到六十岁多好啊。”
他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照你说的,我原先能够活到一百岁。那时候就算我身体再怎么硬朗,肯定也不比年轻的时候了,说不定牙齿也掉光了,行动也不便了,还可能有大大小小的疾病找上门来。到了那个时候,再有钱也没办法享受,活着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最好的例子不就是安老爷子,他现在已经接近八十,心脏气管都不怎么健康,时时刻刻都要把药瓶子揣在身上,即使家财万贯也买不回他的健康,更遑论享受了。
说句不好听的,无论是美食还是女人,他现在都无福消受了。
“六十岁那就不一样了,那时候死掉的话,也不会老的不像样。”说到这里,长安像是想象出了那个画面一样捂住了脸,打了个寒战,“……我可不想带着一脸褶子死掉。”
“而且。”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如果知道自己的寿命还有多久,肯定也会更加珍惜时间了。等离开安家之后,我们就去各地转转,欣赏欣赏美景,吃遍天下美食。等老了之后,就提前选一块风水宝地,作为最后的长眠之处。”
这里的离开安家,自然指的是通关游戏。在长安的认知里,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肆意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