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贺迟轻声道,“一眼便能认定一个人,而那之后,再出现千万人也无法动摇。没办法靠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后悔起当初的举动;再靠近之后,又想拥有更多。”
他捏住这条张着嘴、瞪着眼的咸鱼脑袋,郗长林抓着尾巴,两个人的手借由着这二三十厘米长的抱枕,好似握在了一起般。
凝视着郗长林白皙修长的手指,过了几秒,贺迟又说:“如果我没死,就没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你,也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和你隔得这么近。”
“穿越一共有九次,你每一次都在找我?”郗长林问。
“对,虽然不是每一次都找到了,虽然找到了又很快被你赶走。”贺迟道。
青年扬了扬下巴,拍了咸鱼抱枕一巴掌:“我从来不赶人!”
贺迟顺着他的意点头,“是,你从来不明明白白地让人滚开,都是通过某些背后手段,让人不得不离开。”
“然后你就真的离开了?”
“当然没有。”
“……”
郗长林气笑了,松开手里的咸鱼抱枕,往背后一靠,冷哼道:“彼此彼此了。”
贺迟无奈地把抱枕接过去,揉了一下额角,这时听得郗长林问了一句,“那你和我睡过吗?”
“我不信你忍得住。”他又补充。
“……?”贺迟瞥了眼旁边的人,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犹豫片刻,终究是选择说出实情:“睡过。”
“呵。”郗长林当即仰起脸,手边没了咸鱼,干脆把苏打水瓶拿起来,去戳贺迟,“呵!我迟早能查出来哪些人是你!”
说完,郗长林就把系统敲出来,分配给他新的任务,让他列份名单出来。
“这也太麻烦了吧?”系统哀嚎着,委屈巴巴地哭泣,“这些年来你为了完成任务,勾引过的人还少吗?不如你再勾引一下,和贺老板睡一晚,指不定身体能帮你记起来他是谁!”
“没兴致,才不想和他睡。”郗长林冷笑道。
系统:“……”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是任劳任怨的工人阶级。”嘀咕着抱怨一句,系统又潜了下去。
贺迟知道郗长林又在心底打鬼主意,不揭穿也不点破,等他拿着苏打水瓶戳够了,才把咸鱼抱枕交还回去,开车从加油站离开。
路到半途,郗长林帮贺迟接了一个电话,说宫酌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手术完成后没被安排进ICU,转入了普通病房,随时能够去探视。
“雨天,山路,车祸。这几点因素叠加到一起,才让你这么关注宫酌的这场车祸?同时,你还怀疑幕后指使者是同一人?”贺迟问。
郗长林颇感神奇地从车里找出一包芝麻酥糖,边拆包装边说:“不完全是。”
贺迟用余光扫了青年一眼,“那你查出对你的车动手脚的人是谁了吗?”
“当然查到了。”郗长林诚实地点头,语气自信。
贺迟:“谁?”
郗长林答得干脆:“不告诉你。”
“乖,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查接下来的东西。”贺迟无奈地眨了下眼,温声哄道。
郗长林笑眯眯地说:“用身份交换身份,不然就自己去查。”
“你不会是不信任我吧?”贺迟古怪地问。
“贺迟哥哥,你想得真多,我只是觉得这下我们俩都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比较公平。”郗长林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
贺迟眉梢半挑,轻轻一哼,昭示自己的不满。
不过能对郗长林的车做手脚的人选格外好猜——有车钥匙、能明目张胆地使用而不引起怀疑的,他的经纪人贾国平就是一个。再者,贾国平实在是好收买,畏惧权势、贪图小利,稍微拿点钱引诱,就能让他为自己所用。
重点在于收买贾国平的人是谁。
从郗长林仍让贾国平待在身边这点来看,估计青年仍在钓鱼,而水面依旧平静无波。
忽然的,贺迟意识到郗长林不可能不知道他轻易就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郗长林这个人心里弯弯绕绕很多,这样的举动,恐怕是在很隐晦地表明:我已经摸到你以前的身份了,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跟你打哑谜。
想通这一点,贺迟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
郗长林慢吞吞地吃完了一小块芝麻酥糖,抬眼盯着车前玻璃看了许久,确认雨停了之后,把车窗放下,伸手在潮湿的空气里一抓,低声对贺迟说:“宫酌那边能让Emi先过去守一下么?我怕有人在病房里对他下手。”
贺迟:“在你开始对宫酌车祸这件事上心的时候,我就让她过去了,从手术室出来后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宫酌身边,不过没露面。”
“隐身符啊?有钱真好。”郗长林晃着脑袋感慨,“可为什么通知你宫酌离开手术室的是别人?”
“总要做个明面上的过场不是吗?而且系统实体化后,与宿主脑波联系只能在一定范围之内,隔太远无效。”贺迟趁着红绿灯,抬手在郗长林脑袋顶揉了揉,“有句话我听起来有点酸,商城里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帮你买。”
青年歪了一下身体,躲开薅毛的魔爪,小声道:“我不要你的钱。”
“你一开始在半山腰上碰瓷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出钱出力?”贺迟勾起唇角,手顺势一滑,在郗长林下巴挠了挠。
既然意图都已经被识破,郗长林显得很无所谓,撩起眼皮将贺迟上下一扫,眼带笑意眸含唇色,笑得堪称放荡:“哥哥,我当时想的是爬、床——”
贺迟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捏了一下郗长林脸颊后靠回去,等红灯跳绿时启动车辆,边调转方向边说:“我真该庆幸,当时没有第二个长得好又有钱、还愿意花钱的人路过那个加油站。”
旁边的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哼”,贺迟又问:“现在不想爬床了?”
“现在想爬床的那个人好像是你。”郗长林弯起双眼,抬起手比了一个姿势,“震惊!某知名企业高管竟企图对十八线小男星做这样的事!”
贺迟:“……”
“难道不是吗?”青年摊开爪子,一脸无辜,“莫非你又不想爬床了?那你想干什么?你一声不吭把车落锁是为了什么,想带我去哪里?贺迟哥哥,你想对这个弱小可怜无助的小艺人干嘛?”
话说到后面,郗长林的戏也开始愈发充足,两只手交叉互在胸口,整个人不住往车门缩,漆黑眼眸湿漉漉的,透着恐慌与害怕。
男人额角又挑了一下,猛地一打方向盘靠边停车,接着伸手将郗长林捞过来,扣住后脑勺,低头吻住他微张的唇。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郗长林推了贺迟一下,没能推开,紧接着贺迟干脆松了安全带,倾身覆上来,将他抵在角落中——于某种意义而言,也算是配合了郗长林演戏。
大概过了几分钟,路旁有交警过来敲窗,贺迟才放开青年。
“明白我想干什么了吗?”贺迟退回座椅中,按下车窗用食指和中指将罚单接进来,再咔嚓一声重新系上安全带,对郗长林低声道。
郗长林靠在车窗玻璃上,胸口微微起伏,唇被亲得发肿,眼角泛起薄红,眸眼间水色滟滟,瞪人委实是有失气势。
“我就知道你是这种人。”他轻声道,语气软绵绵的,含着丝丝哑意,“探望病人应该严肃虔诚,这是你此时此刻应该有的态度?”
“还不是被某些人勾的?”贺迟哼笑着反问。
郗长林吸了吸鼻子,把被压瘪了的咸鱼抱枕丢去后座,慢吞吞坐正,拿起贺迟的手机又开了一盘游戏。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系统的第一份资料收集完毕,是关于宫家制药厂员工在工作过程中发生意外一事。
宫家出事的这个制药厂叫做盛铭,当时的报道被宫家强力压下,不过漏网之鱼仍是存在——有个小论坛上直到现在还挂着这条新闻,报道得虽然极笼统,就寥寥几行字说明员工被紧急送往医院、详情仍在调查中,但底下有一条跟帖很值得深究。
—呵呵,在盛铭里出事,这几个人十有八九是救不回来了。就算现在救回来,过不了多久依旧是死的命。
和贺迟说开之后,郗长林便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身旁使用系统的虚拟光幕,读到这一条时,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查一查这个人的IP。”郗长林对系统说。
“好的哦。”系统答应下来。
剩下的东西便没什么价值了,那几个员工都是普通人,没人关心他们的治疗情况,而且宫家愿意赔钱,及时堵住了这几家人的口,避免闹上台面的官司纠纷。
郗长林将这三名员工的姓名、家庭住址都存了下来,然后点进详细介绍宫家制药业的那份文档。
宫家主营矿业,制药是副线,一直没做大,直到宫家二少爷宫倾接手,才慢慢地在行业中有了一席之地。经宫倾手的宫家制药业遭到大刀阔斧改革重组,前人的所有布局都被洗牌,唯独盛铭除外。
盛铭制药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成立,至今已是三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