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颜惊恐的喝道:“别杀她!”
阿羽斜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你跟我走,我就不杀她。”
这条件提的确实匪夷所思,不过褚颜立即答应下来,他抢身上前,拦在白水谣的身前。被救下来的白水谣却不领情,她怒道:“惺惺作态,我才不用你救!你让他杀,他既能将生身父亲杀了,也不在乎什么血缘之情!”
在褚颜看来她却是发出如同丧尸全无章法的嚎叫。
她嘴里这样说着,脚步却是在慢慢向后退,白水谣边不着痕迹的从袖中胡乱摸索,急切的想要寻出什么,找到后,旋即从袖里掏了出来,拉响信号。
伴随着腾的一声爆响,飞上天空的烟花炸出一个神兽白泽的图案,她唇边噙着一抹讽刺的笑,手中攥紧一块方才用剑斩断的黑色布料。从前虽疯疯癫癫,但说来也是个心思澄澈的主,知道现下情况对自己不利,就飞也似的逃进紫金城中。
看阿羽没有上前穷追猛打的意思,褚颜才放下心来。
白水谣刚才拉响了信号,想必待会出云的人就会赶到,虽然说他现在被通缉,但与其待在这大魔王身边,还不如跟白水谣一起逃比较好。褚颜心如明镜,他决定逃跑后,召回了修灵剑,拔腿就往紫金城的大门跑。
“想跑?”衣领被拽住,白衣乌发的青年重新被他拉回怀里,制住他的动作,“你给我回来。”
阿羽嗤笑:“不是说要杀了我么,你……”
怎么还要没胆量的逃走。
他话还没说完,胸膛便被一阵刺骨的冰凉穿过,阿羽唇边依旧带着那抹笑,意识到对方不过是趁他松懈时候偷袭,眼神不再过分善意,眸底瞬间布满阴翳。
他低头一看,灌满灵力的修灵剑埋在他的血肉里,耳边似还有利剑刺进血肉头皮发麻的回响,他面无表情的对一脸决绝的青年道:“你杀不死我。”
他像在阐述一个事实。
“我不会死。”
他说。
「恶念值80」
这两句话如同往生的诅咒,那白衣乌发的青年苍白着脸将剑拔出,喷溅出的鲜血沾染上无暇的白玉面具,原本灵动的黑眸此时一片麻木,他悲怆的闭上眼,将剑对准自己。
哐当。
修灵剑再次落在地上。
“滚!!!”褚颜声嘶力竭的对他哭喊,“我那么信任你,你竟是这般骗我!就为了我当初伤你一剑,你就如此睚眦必报?我真是瞎了眼才救你!你杀了我师父,用障眼法骗我杀了无数人,还有我师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那本温顺缠绵在阿羽手腕上的红绳此时将他的双手束了起来,缩小时没发现,放大后褚颜一眼就认出来了。
怪不得那么眼熟咧,这哪是什么红绳。
分明是当初在羽化台绑住那条银蛇的缚妖绳!
第46章 睚眦15
“吃饭了。”
阿羽把碗筷向木桌上一掷,像往常一样淡淡的说, 只是那每天乐颠颠与他共享食物的人此时却全无兴致, 以背影拒绝着一切, 在闻到那窜入鼻腔的味道时, 不禁躬起身发出几声干呕。
阿羽也没再催促,他垂着眼皮,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身上是新换的黑衣。他的右手上绑着敷衍的白纱,只能伸出左手握住木筷。
木桌上是标准的三菜一汤, 他的手艺一向很好,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屋子,从敞开的门中散发出去,惹得门外路过的小动物垂涎驻足, 远远观望。
阿羽挑起一筷子, 放进嘴里, 扒拉了几口米饭,味同嚼蜡的咽了下去。
他慢慢将筷子置到木桌上,又慢慢的站起来, 不疾不徐的向床的位置走过去, 凝视着蜷缩着身体的白衣人,似听见他的脚步声,那人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栗。阿羽在床前站定, 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对方依旧戴着覆住全脸的面具, 只露出瘦削的下颚,韧如蒲丝的红绳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前,那抹鲜红在纯白的对比下异常刺眼。
阿羽道:“吃饭了。”他声音中没有情绪起伏,却能听出一丝压抑的愤怒。
没有谁来回答他,木屋里静的可怕。
整整三天,他们都没说一句话。
阿羽伸出左手,抚上白衣青年乌黑的发,顺延着柔软的长发向下,指尖触摸到薄薄衣料下温暖的肌肤,当他的手持续向下的时候,掌下能感觉到细细的震颤。这份温暖不由让他回忆起那个落下陷阱的黑夜,这个人背着他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不用害怕荆棘,因为早已被他砍断,不用恐惧黑暗,因为有他陪伴。
思及此,阿羽不觉放柔了语气,他道:“褚颜。”
久久没得到回应,阿羽也不在意,他凑近白衣人的耳畔,轻声说:“你和我,是一样的。”
听他用着得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背对着他卧在床上的青年猛地弹坐起来,他怒目着将自己与对方划为一气的人,像是极力与什么脏东西划分界限,紧咬着牙,却与他对抗似的不愿发出一点声音。
阿羽低低一笑,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把玩着褚颜的长发,漫不经心道:“我声名狼藉,你也榜上有名,我们不是一样的是什么?”
阿羽的意思褚颜清楚的很,处心积虑的栽赃你,玷污你,为的就是从里到外的同化你,要你和我站在同一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日在紫金城门前,褚颜被缚妖绳限制住的行动力,阿羽替他收好剑,让他被缚的胳膊环在自己颈前,而后将他背在了背上,步伐稳健的向某个方向前行。褚颜当然誓死不从,却又无奈挣脱不了这据说只有毁灭肉.身才能逃脱的缚妖绳,加上被绳缚住全身力气如同被抽掉一样,什么灵力真气通通无法运转,不由气结,张口咬住了阿羽的肩膀。
他用了吃奶的劲,像个小狼狗似的不肯放口,阿羽脚下连停都没停,哼都没哼一声,沉默的任他咬。直到褚颜先败下阵来,下颚酸麻后才放开他,实际上舌尖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时,联想到他曾经吃的恐怕是人肉,他就差不多要吐了。
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臭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脚程很快,像一阵微风般走过山野,就连身后的追兵都对此望尘莫及。褚颜一开始还在他耳边破口大骂,骂累了就歇一歇,看看变换的风景,猜测阿羽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
中途褚颜还和系统讨论:「障雾和造梦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五感操纵吗?」
系统:「不。造出来的梦都是假的,虽然你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但和现实走向没有关联。障雾虽然也让你看到幻觉,但是以现实为基础,比如说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而在梦里杀人的话就是假的。」
褚颜这才想起嫉妒那晚为什么问他是不是不能碰到别人,看来早就是吃定了他不敢与其他人触碰,才为他布下的局,不,也许对方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早就用幻术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也是傻,早该看出来的,那些时常在河边洗衣服的姑娘们连瞅都不带瞅他一眼,本来对谁都通用的万人迷BUFF,在那段时间里竟像失效了一般。
以前都是他耍别人的份儿,褚颜深觉自己智商该充值一下。
他决定找个机会报复回来。
事实上,在这小子要他跟随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输的彻底了。
左转右转,左拐右拐,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不知不觉靠在阿羽身上睡着的褚颜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发现眼前是一个山脚下钟灵毓秀的村子。
粘稠夜幕笼罩而来,月上柳梢头,村口的石碑上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但还是能看出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的大概是村庄的名字。从村门口向里望去,每家低矮的房檐上都挂着几个红灯笼,照亮昏暗的街道,许多人搬出小板凳来,与房屋对面的人隔着窄窄的街道夜谈,气氛融洽万分。当踏入这个村子后,褚颜都能感觉到见到他们俩的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想必从没见到过背上驮着一个被绑住双手的外来客人,每个人眼神中流露出的都是对八卦的好奇。
阿羽毫不避讳,他顺着一条从头通到尾的路长驱直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记忆中的建筑物,一直来到村落边境偏僻又荒凉的地方,他才停下了脚步。褚颜抬眼一看,前方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久经风霜,看起来一碰就会倒塌。
这个地方地处极阴,略懂风水的人都知道盖房要绕着走,因而这小片地域唯有这座茅草屋迎风矗立也不是很奇怪,只是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
阿羽没驻足多久,就背着褚颜走上前去,轻轻一碰,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然而在推开的瞬间,早已不能发挥作用的门轰然倒地,卷起屋内的尘土与之飞扬共舞,令不小心吸进肺里的褚颜不禁咳嗽了两下。
阿羽脚踩大门踏了进去。
房屋里没有想象中无人居住的霉味,反而带着股淡淡的药香,阿羽似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随即将褚颜放了下来。终于下地的褚颜转着眼珠看向月色流淌进来的大门,寻思什么时候能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