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羽见到白水谣手中的骨灰盒时,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出现了裂缝,瞳孔睁大了一瞬,厉声道:“给我!”
白水谣再后退一步,道:“你若是再过来一步,我便将它打碎!”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阿羽却真的忌惮般的立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眼神阴鸷的望向女孩。
褚颜向她手中的那物看去,心下有些诧异,因为白水谣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骨灰盒。
“您可真是位孝子啊,涉险扶摇城是为了要副冰棺安置母亲尸首,夜闯清静峰是要夺回母亲的骨灰,这我可都知道。”白水谣平静的陈述,而后高声道:“若你母亲知道你屠尽程家满门,还杀了她曾经的夫婿时,她必定将你骂的狗血淋头!你是个什么东西,把你的灵位放在我白家的祠堂里,就是玷污我白家列祖列宗!”
她自然是恨极了这个人,秀美的面部扭曲的不成样子,语气中都是夹枪带棒。
阿羽慢慢放下了伸出的手,缓声道:“你知道什么。”
褚颜也是极为震惊,想到孟扶风曾赧然委托他寻合适礼物送给小师妹的模样,褚颜心口就一阵阵闷疼。他从身侧抽出修灵剑,剑尖对准黑衣少年,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少年慢慢融化成极致的陌生人,沉声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水谣在他两人间几番巡视了一遍,想要说他这个师兄不要惺惺作态,到唇边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遂只能将矛头转向另一个人,呵呵冷笑,一字一顿的说:
“你还不知道么。他姓白,名羽,字惊弦。”
第45章 睚眦14
宛如平地一声雷在褚颜耳畔炸响, 差点没把他炸聋。
褚颜:「我/操!!!」
系统:「怎么了怎么了?」
褚颜:「我当时在白家祠堂还看到了他的名字来着,没想到白惊弦就是他!他不是早夭了吗?干嘛还出来祸害人间?」
阿羽紧蹙着眉宇,似是不愿与她纠缠, 不过仍是耐下性子道:“程家,他们要我替犯下罪行的儿子顶罪,他们不死, 被光明司抓走的人是我, 该死的也是我,你说我该不该杀?你父亲, 你以为他为什么找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成亲,真当是因为什么狗屁真爱吗?他哄我吃下蛇丹, 将我炼为他的药人, 每月割我血肉以治他的心疾, 母亲看不下去带我出逃。我们被他派出的人围追堵截了多少次, 你知道吗?当看着母亲身染重病苦于诊金, 因一个小小风寒去世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恨他?惊弦惊弦, 他喻我为锋锐利器,白善人肯定是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命丧我手吧。”
饶是在说这些往事的时候,他唇边还带着丝讥诮的笑, 令人不觉心生胆寒。
白水谣听后心神大震, 吼道:“不可能!我父亲是正人君子,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都是你胡编乱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修炼妖术化为妖蛇, 还在找什么借口!”
阿羽嘲讽一笑,他道:“你以为他是世人传言中广施恩泽的白大善人,别笑死了。白宗主每月都会亲自下山去悬壶济世,每次都带回几名无父无母,天资聪颖的孩童对吧?那些被带回来的孩童你见过几面?可知他们住哪?跟随在哪个师叔之下?可曾与他们说过话?”
白水谣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却又确实回答不上来。她确实知道父亲每月都会带回一两个孩童回清静峰,可父亲也说过,必须按照年岁大小应该分开教导才行,也因此她虽然没见过那些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却没有起疑。
白水谣道:“年岁悬殊,父亲说要分开教导。我虽然没见过他们,可……”
阿羽打断她的话:“你可知为何后山被设为禁地?”
白水谣道:“那是因为出现了妖物…!”
阿羽的话掷地有声:“妖物没错!白月松就是在炼妖!”
白水谣三观都受到了震撼,哑声问:“你说什么?”
阿羽双手环胸,缓声道:“他能将我炼成药人,就能练第二个,第三个。换句话说,那后山根本就是他练药人的地方,那被他炼成药人的,正是他从山下带回清静峰的孤儿,若身体与妖丹发生排斥的话,人便会暴毙身亡,这也是为何他要封山的原因。他屡次三番要将我赶尽杀绝,想必早已找好了替代品,还怕我将他做的龌龊事泄露出去,因而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
褚颜想起那日引他入洞穴的铃声,暗想怪不得,是白月松将金铃放进洞府里,刻意想要人发现银蛇,他肯定是想借殷家之手除掉阿羽。那就说明白月松早已知道受重伤的阿羽在那,也有可能是他将银蛇重伤,而后将冰棺中阿羽的母亲转移走并火化。
如果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白水谣怒斥:“你放屁!简直胡言乱语!”
阿羽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好母亲,苏夫人对吧?她为何生下一对儿女后就离开了你父亲,传言他们性格不合,你觉得可能是真的吗?”
白水谣眼神闪烁不定,她底气不足的道:“他们只是不合……”
阿羽直视着她的双眸,见她自欺欺人,忽然又笑:“只是不合?你知道你母亲离开时为何只带走你兄长,而不带走你?”
白水谣尖声喊道:“别说了!”
阿羽不紧不慢,依旧悠悠的揭开真相:“你也意识到了,白月松下山归来后带回来的都是男童,因为只有纯阳之体才能容纳妖丹,而女童则不行。苏夫人带走你兄长,可见也发现了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尽做着些藏污纳垢的事!他竟然能狠下心来利用自己亲生骨肉,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对待你兄长!”
“我叫你别说了!!!”白水谣曾对娘亲的行为猜测万千,却是想不到真相原来如此,关键是,当这血淋淋的真相揭露时,她竟然不知道怎样去反驳。
她猛地将手中的骨灰盒一扔,阿羽眸色一沉,将那檀木盒搂在怀里,却又觉得分量不对,打开一看,竟是个空盒。
阿羽将那空的骨灰盒扔到地上,抬脚一跺,将那檀木盒生生踩成了齑粉。他阴沉着脸,活像索命的恶鬼,森然道:“耍我?”
白水谣似从震惊中抽身而出,她捂住脸哈哈大笑:“白惊弦啊白惊弦,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惨么?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就能因为你比我惨就一笔勾销么?”她突然僵住脸,冷冷道:“我呸,到底是个冷血的孽畜,你瞧瞧你现在,是人还是妖?”
褚颜这才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往日的娇憨疯癫不复存在,如今背负了血海深仇,眉眼愈发的犀利起来。
阿羽上前两步,褚颜唯恐他伤了白水谣,挡在姑娘的身前,西风卷起他的长发和白衣,他手持长剑,一字一顿沉声道:“我不会饶过你。”
阿羽又是一笑,语调扬了几分:“啧啧,你要用那把沾满无辜人鲜血的剑杀我吗?让我想想,村长,小桃,天水村村民,光明使,还有你师兄……要论杀人,你手艺比我精湛,手段比我果决,心肠比我冷酷,全然不理他们的祈求和哀嚎呢。你知不知道他们死前怎么求你放过他们的,他们说……”
褚颜痛心疾首道:“别说了!杀你之后,我便自戕。”
阿羽捂住肚子发出一阵爆笑,高举双手为他鼓掌:“果然,只有你才能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他上前两步握住褚颜对准他的修灵剑,锋利剑刃刺破了手掌,他也浑不在意,将剑猛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拉,猝不及防的褚颜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修灵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用那只还在流血的右手掐住褚颜的下颚,强迫后者与白水谣对视。
这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完成的,白水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褚颜已经跌进了对方的怀里,被挟持般的控制住。
她将水谣剑紧握在手里,凝神看着他到底要做什么。
阿羽压低嗓音,像是要为他介绍一个新奇的玩意儿,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雀跃,他道:“好好看着。”
而后,左手在褚颜眼前轻描淡写的划过。
「滴。」
「目标人物能力检测完成。」
「检测结果为:障雾。」
褚颜屏住呼吸,瞪圆了眼望着眼前的一幕,在他对面的哪还是什么小师妹,赫然是一个披着明月云纹袍,连面目都看不清晰的尸鬼!那尸鬼正提剑向他们刺来,喉咙里发出的震动又尖又响,全然不像刚才娇美柔和的白水谣。
白羽这小子tm的,竟然将他耍的团团转。
那些他在天水村杀的那些尸鬼都面目模糊,仿佛被毁容一般,原来是有这小子能力的加成。
褚颜一掌将他钳在自己脖颈的手拍开,随即惊恐的后退几步,意识到无辜的、至亲的人都死在他的剑下,满心满眼的不愿相信。他颤抖的手指着面色如常的阿羽,悲吟道:“你使得什么妖术…你、你……”
这厢阿羽躲闪着白水谣的攻势,那坠在地上的修灵剑竟感受到他灵力的召唤,自发的从地上飞到了黑衣少年的手中。阿羽抬剑一档,挡住对方的一击,两剑相交发出铮铮脆响,白水谣虎口一震,心中纵然有万千愤慨却终是不敌,水谣剑落到地上的同时,修灵剑也横在她的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