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确实不知,九叔请明说。”
自然是被你吃的——!
谢爻自然不会遂了他的愿如此说,只小声道:“被你气的。”
“九叔被侄儿欺负,生气了么?”
“气 ”
“如何是好。”冷静又淡泊的说出调情的话语,滚烫的鼻息落在谢爻肩膀上,他的脸瞬间红了。
“晓得我气,就不要妄动了。”嘴上虽如此说,谢爻的体温却愈来愈热,身子也在对方的怀中渐渐软化。
“嗯,侄儿不会乱来。”
呵,这话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窗外的雨未停,淅淅沥沥淋湿一片惨淡秋光,屋中却是一派活色生香的热烈。
正当天雷勾地火之时,两人突然同时面色一凝,有人来了。
桃花眼中的水色渐散,眸子里半是失落半是释然,而谢砚则全是恨恨的扫兴。
凭灵息两人早得知,来人是沈易,前段时间中秋去了一趟朝歌岛,宋二公子又酿了一款新酒名相见欢,谢爻欢喜,二公子答应送他几坛子,只再过段日子味儿更正,所以这一趟,又是沈易来送酒了。
“咦,有好酒喝了。”总的来说,谢爻还是欢喜的。
只不过,出乎两人的预料,沈易捎来的除了七八坛子相见欢,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孩,白糯糯的一团儿,不哭也不笑,裹在染血的绸布里,愣愣的睁着眼。
谢爻愣了愣,旋即噗的笑了:“易儿,月余不见,你连孩子都有了?”
沈易无辜的耸着眼角看向谢爻,笑了笑:“前辈莫拿我打趣了,这孩子……算是我捡的。”
”捡的?”
沈易迟疑的点了点头:“晚辈来北境的路上,遇到几个夜行鬼女,正不晓得从谁家窃了孩子往回赶,于是晚辈就截下了。”
夜行鬼女最喜盗窃人类婴孩圈养在鬼洞中,一方面满足她们养孩子的怪癖,一方面也为吸食孩子的阳元。
“可有此孩子父母的线索?”外边天冷又落雨的,谢爻招呼易儿褪下外袍,寻来洁净的衣物为他换上,谢砚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神色不是很美好。
“暂时还没有……”夜行鬼女日行千里,又无固定作案地点,要找这孩子的父母有如大海捞针:“但晚辈从孩子身上寻到这玉锁,实在不行,晚辈挨家挨户问,总能找到些线索,天南地北也能寻到的。”
这种大海捞针消耗精力考验耐性的事儿,确实只有沈易做得来,也做得好,对此谢爻一点不怀疑,他点了点头,瞟了眼裹着孩子的绸布:“这绸纹应是凉绣,怕也是北境的人家,我与你砚叔叔也可帮忙。”
沈易摇头:“前辈放心,有灵使帮忙,晚辈半月内定能寻到,不劳前辈与砚叔叔奔劳。”
谢爻柔和的笑了笑,眼尾笑纹好看的荡漾开来:“你跟我们这么客气么?”
沈易脸莫名红了红,迟疑片刻,语气一反常态有些支吾:“其实……晚辈是想……这半月,这孩子先劳烦前辈与砚叔叔照料……”
说完又补充了句:“晚辈也考虑过带回歌川暂交给爹爹照料,但路途遥远,晚辈担心折腾了他……如果实在不行,晚辈也可带着他去寻。”
闻言,叔侄俩对视一眼,砚儿的眼中虽有一丝不情愿,却也不动声色的敛了去,他晓得,这个忙,九叔一定是会帮的。
谢爻自是觉察出了砚儿微妙的情绪,笑了笑:“你带着他怎么寻?太折腾了,先放我这儿罢,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好了。”
沈易下意识的看了眼砚叔叔,只见那双狭长的眸子深若寒潭,只迟疑片刻,便无波无澜的开口道:“如九叔所言。”
留下相见欢和不哭不闹的孩子,沈易便风风火火下山,根据手中的线索去寻婴孩爹妈去了,晚饭也没留下吃。
叔侄俩对着襁褓中白白糯糯的一团,面面相觑。
谢爻虽最是招晚辈喜爱,但他本心对孩子不喜亦不厌,没有太特别的情绪,至于砚儿,谢爻猜他是不喜欢小孩子的。
临近黄昏,一直不哭不闹的孩子突然哇哇的哭了起来,叔侄俩相对挠头。
“九叔,如何是好?”
“他饿了罢。”
“那如何是好?”
“这么小,应该还没断奶……”
“嗯。”谢砚淡淡的应了声,狭长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九叔,一动不动的。
谢爻扶额:“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奶喂他。”
闻言,谢砚的脸莫名火烧火燎起来,喉头也滑了滑。
谢爻自然晓得这侄儿想到了什么不可言说之物,似笑非笑:“光天化日,不可胡思乱想,我去熬些粥水,你去山下买些牛乳罢?”
谢砚飞快的点了点头,便依言动身了,面上的热度却是许久才消。
天色已黑,他这一去去了许久,厨间灶台上火光融融,锅里的粥已经熬得稀烂了,才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推门,不是谢砚一个人。
他领回来了一个奶妈子。
谢爻怔愣片刻,方礼数周全的迎奶妈子进屋,侧身转向砚儿笑了:“你倒是比我想的周全。”
谢砚笑而不答,默默去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婴孩奶妈子用,他们毕竟两个大男人,总不大方便。
这雪庐经过谢砚的改造,已经越扩越大,每样器物家具都出自砚儿之手,颇为风雅别致,谢爻错觉,再如此下去,这小雪庐就要被捣鼓成一座山庄了。
果然,嘴里讨到吃的,婴孩就停止了嚎哭,牧白山恢复了沉寂,只偶尔听到奶妈逗弄孩子的笑声从烛火摇曳的屋中传出,廊下灯影重重,谢砚牵过九叔的手:“终于,清净了。”
心中还叨念了一句,这个沈易来,定没好事的。
谢爻看穿了侄儿的心思,笑笑的也没揭穿他,嘴上故意逗他:“你说,我们也像沈公子宋二公子那般,养个孩子如何?”
他晓得砚儿喜欢清静,故意说这话打趣他的。
谢砚并没有像预料中那般立刻反驳,也没有面露不快,只微微眯起眼深深的看向九叔:“九叔是想,为侄儿生一个?”
桃花眼瞪得大大的,眨了眨,旋即嗤的一声笑了:“别,你别当真,我可没这种想法。”
谢砚忖度片刻,云淡风轻的点头:“那便算了,不是九叔的血脉,侄儿不养。”
许久,谢爻才回过味儿来,自己也被侄儿不动声色的打趣了。
第74章 番外养孩记(二)
转瞬七八日过去, 这婴孩不哭不闹倒是十分乖巧,只有一点,即使奶妈子使劲逗他, 他面上也不见笑。
几场秋雨后转晴, 天气也摧枯拉朽的冷了起来。
白日里,叔侄俩相携下山进行魂狩, 说是魂狩, 其实不过是两人消遣的同时顺便做做好事, 光是鬼君这个名号, 足以让这个世界的魑魅魍魉胆战心惊, 如今再搭上个谢爻……
阴灵鬼怪的日子顿时艰难了许多。
叔侄俩会挑选一个阴煞之气重的地方,分头行动,一炷香时间,看谁狩猎的阴灵数量多,晚上谁就有话语权。
因此,纵然谢砚事事都让着九叔,唯独魂狩一事从不相让,甚至从未有过的认真, 把那些蹦跶在山野作恶的魑魅魍魉吓得嗷嗷叫。
毕竟, 这关系到晚上的幸福……
如今的谢爻早将玄叶冰炼化的身子使得得心应手, 灵力不见得比鬼君谢砚差多少, 虽然认真比较下输多赢少,但每次也相差不多,甚至偶尔捕获阴灵数量超过侄儿, 比如今日。
“再如此下去,侄儿真要比不过九叔了。”
谢爻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偶尔运气好罢了。”
谢砚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压低身子嘴唇贴在九叔耳畔:“九叔比侄儿厉害,也无所谓,只要肯……”
“你羞不羞?”谢爻哭笑不得的截了侄儿的话,摇头:“讲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一到这种时候谢爻就假正经拿规矩说事,他们叔侄俩什么荒唐的事没做过,哪里还有规矩二字。
“九叔,你可知。”谢砚突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
看他转了态度,谢爻有些发懵问道:“怎的?”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薄薄的嘴唇扬起一丝清浅又乖张的笑,或者说,有了规矩这层束缚,反倒更令人跃跃欲试了。
“混账东西,”谢爻笑骂出口,心思转动,仰起脸在砚儿脸颊上飞快的亲了亲:“要破,也应当由我这个做九叔的来破。”
谢爻回去的路上绕到牧白镇,挑了一家成衣铺,也不让砚儿跟着,自己进去了一盏茶功夫,拧着一只包裹出来了。
他朝负手立在寒风中等候的砚儿点了点头:“回去罢。”
狭长的眸子扫过他手中的包裹,倒没多问,只从容的道了声好。
如惯常那般,叔侄俩回到雪庐整顿好,就去瞧一眼那婴孩,依旧不哭不闹也不笑,奶妈子可发愁了。
谢爻仔细瞧了几眼,看孩子粉粉嫩嫩的比雪兔更糯,伸出手想去捏捏,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生怕自己弄疼了对方,最后只轻轻的碰了碰。
孩子漆黑的眼珠子睁得大大的,许久,小小的嘴唇动了动,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