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清楚。”苏懿摇头。
柔顺的头发随着动作蹭过男人手背,丝滑冰凉,仿佛上好的绸缎。
男人撑着车厢的手紧了紧。
苏懿道,“客栈一事可并非因我而起,那些人指责我滥杀无辜,将澜安城之事扣在我头上,威胁要送我去见官!”
“我皆是忍着怒气没有发作,”抬眸自嘲一笑,“道长还要我如何。”
波光流转的眼眸中充满控诉,却强忍着委屈不肯表露出分毫。
“我非是指此事。”
“不是此事,那就是因灯会那人怪我咯?”
一股烦躁不知从何处升起,越辞归紧锁眉头,“毋要借题发挥,我何曾说过怪你。”
“可是道长言下就是此意。”苏懿不依不饶,“那人分明对我的身份抱有怀疑,若不找个机会彻底解决掉此事,后面还不知要生出何种事端。”
他反问,“我解决后患难道有错?”
“你没错。”越辞归道,心里其实在认真思索苏懿的话,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出这句话后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但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解决。”
苏懿神情一转,不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这种方式?这种方式是何种方式?”
他越发好奇越辞归到底是如何摆脱那人的了。
越辞归抿唇沉默。
他便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道长能够处理好,结果道长也确实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凝视着若无其事的人,越辞归目光深邃。
他眼神里蕴含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让苏懿恍然,有片刻失神。
怎么好似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般?难道为了解决昨晚之事,越辞归破了什么原则?
马车沿着山道驶向山林间,路上再寻不到行人的踪迹,树林渐密,路面也渐渐坎坷起来。
车轮骨碌碌转着,碾过一块凸起的碎石,马车陡然一震。
因为这番变故,越辞归撑在车厢上的手突然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他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稳住了身形。
但到底往前蹭了一截。
两人间的距离愈发近了,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四目相对,俱是惊愕。
一缕碎发从越辞归额角垂到苏懿眼尾,搔得苏懿眼睛发痒。
他不安地动了动,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
越辞归单手按在苏懿肩头,不知是想借力还是顾忌对方会做点什么,直起身,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才收回手。
挺直的背脊稳重坚定,他拉起缰绳,安心驾起了马车,不再提方才的事。
苏懿:???不是,你起来就起来,按着我干嘛?
这个意外并没有给苏懿造成太大波澜,他揉了揉被磕到的后背,不再倚在车厢上,而是转而靠着越辞归。
随意挑了一本话本翻看着,见正好是写狐狸成精的,便耐着性子看了起来。
花香为景,鸟语作伴。春风吹拂,阳光和煦。
看到好笑处,便直接把脑袋往男人肩上一枕,抖着肩膀哈哈大笑。
“越辞归,你瞧这话本,这狐狸精被心上人误会了竟也不解释,反而自己忍着委屈,真是太蠢了。”
“换作我可不会瞒着,感情之事最忌讳沟通不足,若是解释了对方还不肯信,打一顿走了便是。”
吐槽完心中的不满,他又接着沉浸在话本中去了。
男人沉着眉眼动也未动,仿佛一块木头般。
他们在路上走了四天,比越辞归预计中慢了些。
澜安城作为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人类城镇,其繁华远非小镇扩张起来的平安城可比。
城墙巍峨高耸,两个守卫打扮的士兵守在城门口,检查着进出的人群。
待轮到越辞归,其中一人殷勤地迎了上来,陪笑道,“越道长,您可算回来了,城主早在府上等候您多时。”
越辞归冷淡地点了点头。
听见声音,苏懿从马车里下来,这几天坐的都快把他浑身骨头给抖散了。
他一袭白衣,袖口衣摆处颜色鲜艳的火纹平添几分洒脱,五官精致如墨画,像是磁铁般吸引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人群中一阵骚动,惊恐地退出三步远。
守卫面色大变,拔出佩剑对准苏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不看他抖得快握不住剑柄的手,勉强还算镇定。
无辜被指的苏懿眼睛微眯,下一秒就被一道黑影挡住了视线。
越辞归站在他身前,对守卫淡淡道,“无需警惕。”
守卫看看冷静的越辞归,再看看安静待着的苏懿,顿时恍然。
一脸惊喜地说,“不愧是本领高强的越道长,这就将狐妖捉拿归案了!”
越辞归身形微顿,想着不必多生事端,便没有反驳。
待进了城,苏懿似笑非笑地扯着唇角,“本领高强啊越道长。”
画着他画像的通缉令几乎贴得满大街都是,难怪那些人见了他跟撞了鬼似的。
越辞归难得没有沉默,回答他,“若不想被人误会,便早些将赤狐找出来。”
一路行到城主府外,将马车交给下人,二人在管家胆战心惊地带领下来到一座别苑。
别苑幽静雅致,似是专门用来待客的。
“越道长,您舟车劳顿,请先在雅意阁歇息片刻。”
“夫人请了神医来给少爷看病,老爷这会正在少爷床前守着,暂且脱不开身,还请见谅。”管家躬着高瘦的身材说,站得远远的。
即使被说不懂礼数管家也顾不上了,一看见苏懿那张脸他就会想起少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实在怕得不行。
越辞归早已告知对方苏懿与赤狐两者并非一人,管家仍是如此,他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
便点头道,“有劳。”
管家松了口气,交代下人丫鬟准备饭食热水。
饭菜摆上桌,热水也被抬进屋里,确定越辞归没有其他吩咐,这才躬了躬身带着下人走了。
别苑只剩下越辞归与苏懿二人。
庭院深深,正值花期的各色花草随处可见,半空中飞鸟盘旋。
抬起右手,一只白鹤便伺机俯冲下来,轻啼一声,张口吐出一团纸条,正好落在越辞归手心。
说是白鹤,只因它学名如此,并非长得如书中描绘的道家坐骑那般。
苏懿本是瞅着房顶上瘫肚皮晒太阳的黄色橘猫,余光瞥到男人将纸条烧了,收回目光问道,“谁给你的?”
“昆仑山上一位同门。”
“说了什么?”
“说师门派她下山助我。”
苏懿点点头,再抬头看时,房顶已没了大猫的踪迹。
两人走进房间,垫着四角桌布的圆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色香味俱全。
两个灰扑扑的葫芦立在上面异常显眼。
苏懿一喜,“我的猴儿酒!”
说到猴儿酒,就不得不提他们来澜安城路上的事。
当时两人途径一座大山,山高林密,苏懿却愣是鼻尖地闻到一股酒香味。
寻着香味找去,他们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群野猴,这些野猴虽修为不足,暂时无法化形,但灵智已开。
于是苏懿便用银子与野猴交易,换来两壶猴儿酒。
越辞归的银子。
揭开酒塞深深嗅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味让苏懿陶醉不已,他说,“等此间事了,我们再不醉不归如何。”
越辞归:......
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酒葫芦,移开视线并不说话。
第7章 天生媚骨戏精受vs一本正经禁欲攻
澜安城自几个月前就隐隐传出有妖狐害人的传闻,只是苦于一直拿不出确切证据,城主也将信将疑。
直到这次自己心爱的独子被害,这才狠了心要将妖狐绳之于法。
越辞归奉命下山除妖,就是因为原城主修书与昆仑山掌教求助。
雅逸阁是原城主安排给他的住所。
得了两葫芦珍贵的猴儿酒,苏懿谨慎的不行,将其藏进越辞归房间才算松了口气。
放在自己房间他怕忍不住喝了。
吃着小菜,一边问,“你与赤央交过几次手,有何感想?”
越辞归神色一正,“修为不高,但身法、法术颇为精巧高明,或许有名师教导。”
他与赤狐几次交手均被对方逃脱,这次追到平安城范围,又失去了踪迹。
赤狐尚且如此难缠,何况将赤狐教导出来的大妖?
这也是他担忧的地方。
哎呀呀,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奖,还有些小害羞呢。
名师苏懿心情颇好,也就不吝啬于给对方一点小提示,“赤央身法只能算勉强,她最擅长的也不是这个,而是幻术。”
越辞归若有所思。
一顿饭刚吃到一半,管家口中忙得脱不开身的原城主领着人姗姗来迟。
还未进门就听得对方洪亮的声音,“越道长,抱歉抱歉,原某来迟一步!”
他身形威武高大,浓眉大眼,一张脸络腮胡占了一半,不像城主倒像武夫。
看见慢条斯理吃着东西的苏懿,顿时惊异地看向一旁的越辞归,“道长,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