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平说完这些也不看王成的反应,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三晃的走出了地牢。
叶少渊觉得赵安平实在可怜,父母亡故,心上人也先自己一步而去,叶少渊担心他会想不开,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开导他。
这倒是引起宋乾安的不满了“你这么紧张他啊,三天两头的去探望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至交好友呢。”
“我只是担心他真的想不开,所以才去看他的,怎么,你有意见啊,你倒是管的宽。”
“哼,要是想不开他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你就少操点心吧,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天天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看起来又瘦了,也说不准是不是这些天劳累的,现在事情解决了,你也可以好好休养休养了。”
宋乾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愿意看见叶少渊那么关心赵安平,还总是去看他,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有些不爽,少渊应该是跟随在自己左右的,少渊应该关心的是自己才对。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迟疑,为什么自己会像个宠物一样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也许是和少渊相处久了,所以不自觉的想要他的注意吧。现在的宋乾安还不懂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很快他就会看清自己的内心。
距离陈宁的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王成按律应当斩首,王父王母伤心欲绝,但王成本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陈姑娘的尸体被他父亲接回家了,择了个好日子,寻了个风水宝地下葬了。陈姑娘的后母吴氏这次也没有从中作梗,也许她心中也觉得有愧于陈宁吧。
陈宁下葬之后,赵安平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去了一趟县衙,亲自对宋大人等人道了谢。第二日,他请叶少渊和宋乾安到酒楼小坐,宋乾安其实不太喜欢他的,一来他觉得赵安平太懦弱了,不够勇敢,二来想到那段时间叶少渊那么牵挂赵安平,他心里就不太爽。虽然不是很喜欢他,但是宋乾安更不想让叶少渊单独和他见面,于是还是陪着去了。
“我准备离开这里?”赵安平边给几人倒酒边说。
“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无依无靠,到哪里不是过。我想去向郑栖良老先生拜师学艺,以前就听说他很有学问,之前一直无缘结识,这次算是因祸得福让我能接触到老先生,也算是一桩幸事吧。”
叶少渊觉得他这个打算不错就附和着说:“挺好的,刚好郑老先生年纪也大了,一个人住的又偏僻,万一有些什么突发状况也无人知晓,你过去也能帮着照应一下,如此甚好。”
“发生这件事让我感触颇多,我以前瞻前顾后,不够果断,也不够勇敢,如果我当时能鼓起勇气放手一搏,或许我和阿宁的故事会是另一种结局吧。罢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只希望你们以我为鉴,人生苦短啊,抓住机会,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你也不要再沉溺在过去了,路还是向前的。”
“我下午就要启程了,好在距离不远,半日就到,日后若是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赵某虽不才,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安平和叶少渊都有些文人的毛病,说话文绉绉的,道别也是纠纠缠缠的,弄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最终宋乾安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
“行了,又不是相隔千里,从此不见,就在邻镇,早晚会再见的,别说这么多了,早点启程吧。”
互通心意
生活又重新归于平静,叶少渊已经完全习惯了这边的生活方式,没事的时候他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兴致来了他会画画。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出去,基本都是宋乾安来找他出去他才会出去,但有时宋乾安来找他两个人也只是安静的待在家里,这个时候,就算两人什么都不做,互相不说一句话,叶少渊也不觉得尴尬。虽然这样的相处状态也很好,但是对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的叶少渊来说,这完全不够,他想要的比这更多。他想让宋乾安知道自己的心意,但他又害怕自己贸然的说出那些话会吓到宋乾安,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他的内心也十分的煎熬。
宋乾安这日又来找叶少渊,春日的午后人容易犯困,宋乾安到的时候叶少渊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窗子开着,暖风吹进来,桌上书卷飞起来一些边角。祈春也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他看见一个人影进来,正要打招呼,宋乾安立刻把手指竖在嘴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跟他说:“你出去玩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祈春困得紧,就听话的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虽说春日风暖,但宋乾安还是去找了件衣衫轻轻的披在叶少渊背上。叶少渊是趴在桌子上睡的,胳膊下压着一幅还未完成的画,宋乾安从他胳膊的空隙里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那画中人竟是自己……
宋乾安在看见画的那一刻脑海中划过无数杂乱的想法,最后全都变成了疑惑,为什么,少渊要画自己?他还来不及好好捋顺这些无序的想法,叶少渊却在这时醒来了。宋乾安满脸的疑惑还来不及收起,叶少渊便看了过来。虽然叶少渊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他也没有漏掉对方眼中的疑惑。起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宋乾安会是那种表情,但是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记得睡着之前自己是在画画的,画的是……
是了,乾安正在身侧站着,他一定是发现了,他会怎么想?叶少渊突然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宋乾安解释,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他信服,乾安那样聪明的人会相信自己吗?脑海中的几个小人吵吵闹闹的,一个说“告诉他真相吧。”一个说“不,他不会相信的。”另一个叫嚷着说“会吓到他的。”
叶少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这么举棋不定的时候。此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却都没有说话,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你……”
“那个……”
一直不说话的两人又突然同时开口说话,叶少渊觉得现在的处境真是窘迫。叶少渊突然下定决心,想要将一切都说出来,他是贪心的,仅仅是这样的陪伴完全不够,他想让乾安知道他心中所想,想每时每刻都和乾安腻在一块儿,想让自己成为乾安特别的存在……
循规蹈矩地过了这么多年,他想彻底放纵一次。虽说已经决定要放纵一次,但还是有些害羞,他想了个婉转的法子。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就写出来吧,他想到《越人歌》里的那句“心悦君兮君不知”,乾安是能懂的吧。不再犹豫,他提起笔在未完成的画上写下这行字,然后合起画卷递给宋乾安。
“自己看。”
说罢也不再管宋乾安有什么反应,自己就起身出了门。
这一系列的事件发生的有些突然,一向聪明的宋乾安也有些愣了。他接过画卷,不知道该先去追叶少渊还是该先看画。
琢磨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先看画卷,既然少渊将这画卷递给自己那定是想让自己看的。少渊这画卷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别人画画都是用单张的纸画好了再裱起来的。少渊的画却不是这样,不知道少渊和谁学的,他将画好的画左侧从上到下整齐的打了四个孔,然后用稍粗的绳子从孔中来回穿过几次,最后将这些画集结成册。
宋乾安翻开第一面,画面分成两部分,左侧画的是庄严肃穆的县衙,右侧稍显画的则是建筑稍显随意的一处府宅,这是自己出了家之外来的最多的地方——叶府。第二面是一处风景,他仔细看了下,一座低矮的庙宇外围着些高大的树木,这和师傅住的那处旧庙的景致很像。再往后翻,第三面画的是群山交接处的平坦之地上立着一个小小的山寨。后面一面画了一些破旧的小草房,屋外几个孩童在打闹,这是陶立母亲和妹妹住的那片地方。紧跟其后的一张画的应该是那个坑害了陶立的赌坊……
这画卷该分为两部分的,前面一部分画的是这段时间叶少渊去过的一些地方,但是因为宋乾安时常陪在他左右,因此也可以说是这段时间两人一块儿去过的地方。画卷的后半部分画的都是人,这个人叫宋乾安。
宋乾安越往后翻心中就越觉得不能平静,他眼看着这画卷从最开始的美丽风景到后面风景画中间或出现一两张画着自己的画,再往后是几张画着自己的画中间夹着三两张风景画,到最后几乎见不到风景画,每一张画上画的都是自己,站着的自己、坐着的自己、晨练的自己、舞剑的自己……他竟不知道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这样的。而最后一张画还未完成,从现有的部分来看,画的是骑着马的自己,画的右侧有一行俊秀的字“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着这行字,再结合这些画,宋乾安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叶少渊的心思,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最初回来时自己以为叶少渊还是向原来那样,相处久了发现这人变化太大,比原来要讨喜太多。之后不自觉的护着他,陪着他,会担心他,想藏起他的美,看见他关心别人自己心里会不舒服。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又算些什么呢,回顾了一下这段日子自己的表现,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自己也对少渊抱这同样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