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鞘是坐在地上的,这个角度看到他修长的腿,灯光明亮,薛沥白皙细腻的肌肤像是泛着光,他的头发长得很快,这周剪了下周就该修,索性不剪了,后面用一根红玉发簪绾起来,低头那一瞬间露出一截优雅白皙的后颈,望向冯鞘时一双黑眸笑意盎然。
本来冯鞘听他没有和自己站到统一战线就觉得纳闷,这会儿忽然被他漂亮得说不出话来,干脆整个躺在干净的地板上一肚子怨气。
但他也就意思意思地生个气,躺了一会儿便打算起来,一抹阴影恰巧在这时罩住了自己。
他抬眼看,薛沥站在他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前给你画了幅画。”
“什么画?”冯鞘不想起来了,睁眼好奇问他。
薛沥蹲下来把画搭在他肚子上,“画了你,还有师弟。”
“真的?”他唰地坐起来,一看愣了半秒,“这都什么?”
上面画得跟涂鸦似的,大概就能看得出来一张小胖脸,旁边还画了一个圈,上面打了一个叉,这哪能是青年艺术家薛先生画出来的东西呀。但冯鞘偏还是兴致勃勃地指了那张小胖脸说:“这是我?”
他小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胖。
薛沥点点头。
“这是他?”冯鞘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你画的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画举起来,对着灯光看,眉头皱得死死,陷入了思索。
薛沥笑了一声,告诉他,“我是照着你刚才的样子画的。”
冯鞘一瞧,小胖脸横眉怒目,就差大声告诉别人他很生气要人来哄了。
他立即反应过来薛沥是在调侃他,按道理说应该怒上加怒,结果他一张口就忍不住笑出声,抱着薛沥的腰哈哈大笑,笑得全身发颤,脸色涨红了一片,“你胡说!”
说完他就有点喘不上气来,连忙克制,可仍控制不住一边抱着薛沥一边闷笑。
“然后呢,那个圈那个叉是怎么回事?”
薛沥的手指在他微卷的发丝里穿梭,而后低下头在他耳边说:“我也讨厌他,就把他画出来又涂掉了,看他把小太阳气的。”
冯鞘唇角弯起又抿直,抿直了又弯起,最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明明气的是他,偏偏就是想由着他,于是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师弟真是个讨厌鬼。”完了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两人在画室里胡闹了一阵才结束。
不管冯鞘再怎么不愿意,还是得睁着眼送薛沥走,薛沥进候机室的时候回头冲他挥挥手让他回去,冯鞘没没肯动。
于是薛沥挑挑眉,“等我回来。”
冯鞘想着一周还有好长时间,怎么多看几眼也不给,晚上一个人睡觉,怪让人难过的,半夜外面又下起了大雨,一道惊雷蓦地将他惊醒,冯鞘不安地坐在床边,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股不安直到他接到薛沥从海外传来的信息,这才稍作停歇。
他捧着手机看了又看,整整几天,这座城市都是雷声阵阵,雨雾太大,冯鞘看电视听说隔壁再隔壁街区发生了连环车祸,他心惊肉跳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开始失眠。
往常不是没有分别过这么长时间,只有这次,冯鞘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似乎有了可怕的动物直觉。
第四天,薛沥终于忙完,打了个电话回来。
冯鞘听着熟悉的声音,怎么也笑不出来。
薛沥听出来了,也不和他开玩笑,“提前结束了,明天就回来。”
顿了顿,补了一句:“马上回来。”
冯鞘点了点头,罢了想起那边看不到,这才说:“我等你。”
他不急,希望他安全就好,心里却以为是看到了曙光,殊不知冥冥中有些事情,现在才开始。这周他都没怎么能睡好,偏偏薛沥回来的那一天,他分明是调了闹铃的,凌晨的飞机,他打算去接他,没想到,事到关头竟然睡得比死猪还沉。
等到他醒过来,就看到一条短信。
“我回来了。”
天还没亮。
冯鞘算着他应该刚下机没多久,还能去接他个半路。
他们家里有俩车子,薛沥上飞机前把自己那辆停在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压根没想过要谁去接,冯鞘不愿意他孤零零地回家,早就计划去给他惊喜,没想到失眠了几天,最后竟然错过了。
他匆匆忙忙从家里出去,开着车朝机场飞驰而去。
临近清晨,路上没什么人,冯鞘又以为他已经下飞机了,最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条路空荡荡,闭着眼过去也不会出事,于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甚至忍不住吹起口哨。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
冯鞘给薛沥设置了单独的铃声,他惊诧地接了,“你已经到家了?”
那边沉默了一阵,传来个陌生的声音。
“喂?”女孩怯怯地说。
冯鞘手指一哆嗦。
“你是?”
“我是一个学生,早上要上学。”女孩声音颤抖地解释,犹豫了一下,说:“手机的主人出车祸了,他的手机从车里面飞了出来,我给救护车打了电话,你……你要过来吗?你是他手机里第一个号码,我、我能做的都做了,不关我事的啊。”
手机大概摔坏了,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还夹杂着奇怪的电流声。
但冯鞘把她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出奇地冷静:“谢谢你,在哪?”
女孩松了口气,又说了一串。
冯鞘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谢谢。”
他的车开得很稳,双手握着方向盘,不紧不慢的模样。
但距离女孩说的那个地方,仿佛只经过了一瞬间的时间。
这个时候,白天上班的、上学的人,也都出来了。
马路中间堵着两辆车,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去路。
冯鞘从车里出来,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纷纷觉得奇怪,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这个人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后来仔细看了,才发现他额头布满了汗珠,冰凉凉地挂在眼角眉梢。
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两辆车都被撞得折起来了,玻璃碎了一地,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生爆炸,仅仅是物理性破碎。冷汗落到眼睛里,刺得冯鞘生疼,他勉强而费力地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车里的薛沥,一边仔细听着旁边人说的话。
大致上知道救护车消防车什么乱七八糟的车都马上要来了,又有人劝他说太危险了别过去,还有的人说他亲眼看见了车祸发生,大致上判断是其中一辆车酒驾造成的车祸。
冯鞘用力掰开车门,探了半个身子进去,伸手抹掉薛沥脸上的血液。
他低下头亲了亲他冰凉的额头。
“你回来啦?”
他张口说着话,喉咙里却没有半点声音。
这肯定是一场噩梦。
冯鞘沉睡许久,直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想不想见他?”
他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色的烟雾,旁边还有一团白的。
“我想。”
“我们是死神。”黑先生自我介绍。
“我知道。”
黑先生并不奇怪,世界赋予了他们死神的身份,那么人类在见到他们的时候,便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并且相信这件事情,这也属于世界的“规律”之一。
他继续说:“你或许能见到他,只要你排除万难,愿意穿越时空。”
冯鞘没有问什么是万难,他还是以为,自己应该是遇见曙光了。
他死死拽着这丝光芒,“我愿意。”
冯鞘自小就认为,除了生死,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反而是黑先生顿了一顿,“你不问点什么吗?例如在穿越时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我想……”冯鞘的声音忽而变得尖锐,“只要找到他,我就能和他在一起吗?”
他的在一起,意思很复杂。
永远在一起,或者薛沥复活。
黑先生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对。”
所有人到最后都会在一起的。
然而他说完便莫名升起一股愧疚,作为一名死神,黑先生能看到人类的外表,亦能看见人类的灵魂。灵魂大约是一团火焰,里面燃烧着水晶一样的东西,这些水晶颜色不同,是他们作为人类的每一部分。
眼前一团火焰光芒极其微弱,他的水晶四分五裂。
就在说完那个字的一瞬间,他看见眼前这个崩溃的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平衡着,火焰倏地升起,灼热而疯狂地燃烧着。
黑先生愧疚得近乎恐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这时,白在旁边悄悄地对他说着话,声音里充满了冷酷和不赞同。
“你在骗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是he,这个冯鞘才是要和攻在一起的冯鞘,第一时空的不会喜欢第二时空的,第二时空也不会喜欢第一时空的,只有反派,没有炮灰,感觉应该是甜的,么么哒。
第9章
薛沥是被饿醒的。
晚上熬得晚,几乎下午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床边杵着个人,他沉默一阵从床上起来。柜子里还有好几件未开封的洗漱用品,水声哗哗响着,薛沥眼角余光瞥见那位就站在自己不远处,大致上猜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不能离自己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