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不要命的藤蔓,却也在在这时候如愿以偿地缠上了顾枕澜的脚。
那东西大概几辈子没见过活物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便狠狠汲取起生气来,也不管它有没有命吞得下。藤蔓吞噬之时,正将本体暴露在了顾枕澜眼前,被他毫不客气地一剑刺下。
顾枕澜大概是气坏了,他这一剑用上了十成真元,那贪婪的藤蔓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
顾枕澜脸色铁青地跃上山崖,就地往那块书写了“禁地”的石碑上一靠。刚才他被藤蔓缠住的那脚腕已经开始发黑,泛起了不祥的死气。
阿霁大惊失色:“师父……”
顾枕澜伤处有些疼,他暴躁地说道:“别吵,又死不了。”说着他将一道清气打入伤处,单手做了个“拽”的姿势。只见那团黑气竟真的随着他的手势,从身体里脱了出来。
顾枕澜随手将那团黑气丢到崖底,他的脸色不太好,对阿霁交代道:“先回去,说不定我得接着闭关一段时间。”
“还闭关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红鸟扑棱棱地飞上了顾枕澜的肩头:“掌门,你有客人来了;这会儿正在栖风阁里,把剩下的半面墙也要炸掉啦!”
第24章
栖风阁上一回被云宿子打烂的那一面墙,顾枕澜还没来得及修,若是这回再被打掉一面,那他阁楼上的那个卧室可就岌岌可危了。念及此,顾枕澜咕哝着骂了句不怎么高雅的口头禅,单脚踩上剑一骑绝尘。
苏临渊和阿霁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站在栖风阁小院门口,顾枕澜停留了一会儿,略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仙风道骨地走了进去。事实证明,大红鸟惯会危言耸听,客虽然是不速之客,可人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碰也没碰栖风阁的墙。
顾枕澜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听信谗言,来得太急——他被触手缠过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待会儿万一打起来,怕是要影响发挥的。
他这厢净想着没烟儿的的事,竟没注意到里头的客人已经起身迎了出来。为首那人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神色清冷,颇有出尘之姿。他礼数周全地冲着顾枕澜微微颔首道:“顾掌门,久仰。”
顾枕澜刚才净顾着胡思乱想,一时竟没发现有人近身。他心中一惊:即使自己受了点伤又兼心不在焉,也不应当任人接近而毫无知觉。莫非……
是因为这人长得太好看了么?
顾枕澜对美人向来高看三分,他和颜悦色地对这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正想套个近乎,却一眼瞥见了他身后两人。只见那两人中一个陌生的,着一身肃杀的玄裳,看面相十分严正端方;另一个满身狼狈的,却是熟人。
正是在鹿家寨与他分道扬镳的三才子其中一位。
顾枕澜当即变了脸:“山萃子,你竟还敢上我天机山来!”
山萃子旁边那黑衣人当即上前半步,挡在顾枕澜面前:“顾掌门,我和我师弟乃是为了讨个公道,如何不敢上你天机山?”
顾枕澜料想这三才子干了许多声名扫地的事不说,还在自己手里吃了大亏,必不能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们效率如此之高。这么一看,此事必不能善了了,顾枕澜索性也懒得再粉饰太平。他冷笑一声:“这位道友,你倒是先问问你师弟做得什么下作事,配不配得上‘公道’二字呢。”
山萃子大怒:“姓顾的,你欺人太甚!”
顾枕澜看也不看他:“不敢当,总比欺软怕硬来得好听一点。”
双方一上来就洒了火药粉似的,做足了剑拔弩张的架势。就在这时,苏临渊和阿霁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苏临渊一见院落中这几人,脸上调色盘似的,惊、喜、忧混得不可开交。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白衣人面前,撩衣跪倒:“师父。”
原来这样貌甚美的白衣人,正是苏临渊的师父连凤楼。
文中对连凤楼这个人物着墨不多。他常年清修,不问俗世,人不可避免地比较好骗。比如,他就曾在奸人——也就是自己——的挑唆下,将苏临渊逐出师门。
顾枕澜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概因这人在小说里,正是死于自己手下。
顾枕澜这一瞬间的心虚却被山萃子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立刻加倍地理直气壮起来:“姓顾的,你若是真的占理,又为何不敢看我连师兄?”
顾枕澜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好,我带着我徒儿,好好地待在我的天机山上,碍着你们了?是谁带着一个受伤的魂体上山,恬不知耻地索要我派至宝溯源卷?你们打不过我,就挟持我十四岁的徒儿。你们做下这等事的时候,想过他的公道吗?”
说罢,顾枕澜又转向了黑衣男子:“这位道友,你们毓秀山庄观善真人不是向来立身正御下严么?怎么教出的弟子,连羞耻二字都不认得啊。”
黑衣人被他说得脸色铁青。山萃子心虚地看了他一眼:“陆师兄,你别听他……”
那黑衣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你们竟然做下这等事,师父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说罢,他又转向连凤楼,一揖及地:“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若是早知如此,西城无论如何也不敢邀你主持公道。”
连凤楼的脸色本已难看至极,听了好友这番话,也只好缓了一缓:“罢了。再说,我也不光是为你这一件事而来。”
陆西城对他点点头,又转向顾枕澜:“顾掌门,此事的确是我师弟们办得欠妥。但溯源卷这等逆天之物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单论这一桩,他们倒也是不得以便宜行事而已。”
顾枕澜气笑了:“好好好,你们要如何便如何,于我何干?只不过我随手教训了你们毓秀山庄的人,你这做师兄的却要来强出头么?”
陆西城摇了摇头:“非也。那是他们技不如人,我管不着;可顾掌门却也不该得理不饶人,要了我师弟们的性命。”
顾枕澜闻言一愣:“什么?”
山萃子气得眼圈通红:“姓顾的,你不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吗?怎么杀了我的师兄和师弟,就不敢认了?”
顾枕澜啼笑皆非:“云宿子是死在我手里,我认;可是在鹿家寨你和你师弟同我分手时,他可还好好地活着呢吧。”
山萃子点点头:“不错。”
顾枕澜:“既然如此,我回来之后就在天机山上闭关,他们死不死的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山萃子冷笑道:“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能认不清凶手么?更何况我还有证据。”
说着,山萃子自袖中掏出一面小镜子,扬手对着顾枕澜一照。便见一小团黑雾自顾枕澜脚踝处缓缓溢出,没入镜中不见了。
山萃子对陆西城和连凤楼道:“二位师兄可看清了,顾掌门身上的这东西,是否与我师弟尸身上的有些相像?”
陆西城:“不错。”连凤楼也迟疑地点了点头。
顾枕澜却笑了:“这是死气,我不小心沾上的。全天下的死气都是这副鬼样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山萃子恨恨道:“姓顾的,你也不必狡辩。你说你闭关也只是自说自话罢了,谁能证明?”
这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天机山一向人丁稀少,除了顾枕澜也不过剩下他一个小徒弟,瓜田李下的,根本不足以作为人证。山萃子便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他正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枕澜有口难言的样子,却忽然听得一声:“师父,顾前辈这段时间确是一直在山上闭关,弟子愿意作证。”
第25章
苏临渊这话一出口,院中几人便各自变了脸色。山萃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连凤楼道:“连兄,你看,我上山之前跟你说的,可有半字虚言?”
却见连凤楼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看也不看山萃子一眼,只严厉地盯着苏临渊问道:“临渊,你可知自己在替谁说话么?”
苏临渊一脸不解:“师父,弟子只是据实相告而已啊。”
山萃子冷笑一声:“好一个据实相告!世侄啊,这姓顾的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有胆子欺师灭祖!”
他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了,不仅苏临渊一脸愤慨,就连连凤楼都有些不悦。连凤楼微微偏了偏头,凤眸中寒光一闪:“山萃,不用你教我如何教训徒弟。”
山萃子自讨没趣,又不敢得罪这位修为高脾气大的朋友,只得讪讪住口。
连凤楼只看着苏临渊直皱眉,勉强耐着性子问道:“临渊,顾枕澜这些天究竟有没有下山,你真能打这个包票么?”
苏临渊恭敬道:“是,师父。”
连凤楼额角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了两跳,警告地说道:“你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了?苏临渊,你给我想清楚再说话!”
苏临渊叹了口气:“师父,我相信顾前辈的人品,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够了。”连凤楼打断了苏临渊的话:“顾枕澜的人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苏临渊听了这话,便知道一定是有人先在他师父面前好生颠倒黑白了一番,这可大大不妙。他正绞尽脑汁琢磨着怎么为自己和顾枕澜辩驳一番,才能让他这固执的师父相信,却被顾枕澜一声轻笑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