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屏住呼吸,他不能动, 只能祈祷那两个人看不见自己。如果看见了, 他就要杀了他们, 没有别的选择。
日本人举着带刺刀的□□,背靠背向里摸。越来越近了, 方淮缓缓从腰间抽出匕首,左手握住刀鞘,正要拔出,一只手忽然从他身后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方淮心脏突地一下,猛一回头,却见一双熟悉的黑眸。
男人没有说话,轻轻往后拉了他一下,方淮这才发现这后面的墙竟然有一道凹口,足以塞进去一个人。原来刚才男人一直在他背后站着,他竟然浑然无觉。
方淮被塞进了凹口,他眼看着男人把□□拧上枪口,抬腕对着摸过来的日本人。
砰、砰。
两枪,两个落地声,干净利落。
血液顺着倒在前面的尸体脖颈处流淌出来,在黑夜中看不清颜色,只能看见那股蜿蜒的血流。一股血腥味飘散而出,方淮不仅不像想象中那样觉得反胃,他看着男人坚毅的背影,竟觉得这家伙性感得不像话。
“兄弟们呢?”
“只有我。”
“什么?”
“带一帮人来行动不可能全身而退,这种暗杀计划要打战术。我们四个兄弟在学校附近的建筑高层放冷枪扰乱视听,真正的暗杀者只有我。”
方淮被震住,那屋里五个行动队的人,一个精英特务,学校里更是布满了日本人。这家伙竟然一个人去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概是看出了方淮的震惊,周呈勾了勾唇,“总之得手了,杀了最应该杀的那个,剩下的我不逞强。你开了车来吧?把我送到三十四街口,剩下时间足够你回来周旋。”
“好,我的车在教堂背面的荒地,不会被发现。”方淮说着自然而然地拉起男人的手,准备带他绕开日本人去拿车,然而男人的动作却似乎是僵硬了一瞬间,方淮回头看着他,“哪里不对?”
“没有。”周呈的目光从拽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抬起来,深吸一口气,“别说话,走吧。”
男人下意识地走前面,把方淮护在了身后。静谧幽深的巷子里,方淮却忽然感觉有一丝声音,他来不及回身,一瞬间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反应速度,他一把把周呈挥开,自己倒地向旁边滚去。
突兀的一声枪响,一阵冰冷打入腰间,下一秒是爆炸性的火辣灼热,方淮的呼吸声一瞬间放大。他感受不到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在灼烧。一枚小口径子弹打进了他腰里,没有穿透,足以让他一瞬间失去行动力。
低沉的一声枪响,趴伏在地上的那个日本人被直接爆头。周呈跑过来用手按住方淮的腰,“我刚才一枪打在他心脏上,这人竟然还活着,抱歉。”
方淮嗯了一声,“可能是镜面器官。他的枪声一定会惊动日本人,快走。”
“你还能走吗?”
老实说,不太能。痛觉是不存在的,但是身体受的伤是实打实的。方淮感觉自己腰上一点劲都使不出来,用手撑着地挣扎了好几下,仍然没能站起来。
“我来。”男人二话不说,直接把方淮搀在了自己怀里,有力的手臂从方淮腋下穿过,稳稳地架住他,快步往日本人赶来相反的方向走去。
方淮的脚拼命地跟着走,身上全部的力都放在了男人的手臂上。天气很冷,风吹到伤口像是抹了一吨薄荷一样刺激,他忍不住在男人怀里缩了一下肩膀。
男人的声音沉了一下,“再坚持一下。”
“嗯。”
也算是托了刚才那一枪的福,所有日本人都朝他们背后涌去了,这条路反而干净无比。男人拖着方淮走了五分钟就找到了车,扶他上车后一脚油门踩出去。方淮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歪头看着车窗外,周呈走的是一条他没走过的路,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方淮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三十二。
车里安静极了,周呈开着车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几辈子的默契,方淮觉得身边的人有些烦躁。他扭头看着周呈,就在同时,男人刚好也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两人一下子对视了。
周呈的眼神闪了下,又转回去。
“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钟,“对不起你,刚才是我大意了,一个人打在喉咙,一个人打在心脏,我以为都是致命伤,所以没有再检查。”
方淮闻言笑了,松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你一脸苦大仇深看着我,我还以为我又哪里做的不合规矩你要训我了。”
周呈把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攥紧了一下。
“你挺记仇的。”
“那是,你对我一点不好,我都给你记着呢。”
周呈没再说话,他感觉这段对话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方淮很走运,那个日本人虽然没有立刻死,但是大量的失血让他无法拿起沉重的刺刀枪,只能用随身一把杀伤力很小的□□开火。方淮躲的及时,那枚子弹打入皮肉,他腰一共就那么大片地方,竟然幸运地躲开了全部脏器。
车子停在三十四街口,方淮说道:“兄弟,帮我个忙。”
男人看着他。
方淮唰地一声拔出自己的匕首,塞进男人的手里,“我还得回去接左灵芝,流着血不行。你帮我把弹头剜出来,车后座有酒精和纱布,应个急够了。”
周呈愣愣地接过匕首,看着方淮揭起自己的衣服,弹洞处已经血肉模糊,火药的粉末粘在皮肉上,把周围一大块皮全部灼皱。然而这小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竟然没有半点□□和痛苦的神色。
周呈不是没给人剜过弹头弹片。这种任务,需要即时止血佯装无事的情况太多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手在抖。
随着方淮的呼吸,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一起一伏,这小子的腰真的太细了,细到男人忍不住在想,这一枪打的是有多走运,但凡歪一点,不是打穿内脏,就是打断骨头。
“兄弟,你能不能快点呦。”方淮又看了眼表,“老子还等着回去接人呢。”
周呈终于忍不住问了心中的傻问题,“你不觉得疼吗?”
方淮大脑当机了一瞬,影帝的自我修养忽然连上了线,他定定地看着周呈,一秒、两秒、三秒、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渐渐蓄满泪水,声音软下去一个调,“疼……”
周呈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几大滴眼泪扑簌簌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方淮用自己听了都觉得浮夸到想要呕吐的声音说道:“好疼……”
周呈的手在抖,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只能咬着牙,在心里麻痹自己这是他自己受的伤,手上已经又快又准地把匕首探进伤口,顺着弹道找准位置一剜,子弹被完完整整地剜了出来,还带出了丝丝的血肉。
方淮看到子弹出来的一瞬间,天堂级演技再次上线,嗷地一声瘫在了男人怀里,一边流自来水一样流着眼泪,一边说道:“疼疼疼,妈的,老子从小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细皮嫩肉吹弹可破,头一回受这么重的伤。周呈你大爷的,就特么赖你!还说我没有做特工的操守,咱俩到底谁不专业?”
周呈僵硬了好半天,久到方淮在心里暗戳戳地打鼓自己是不是演技过于浮夸了,毕竟太久没有演戏了,难道他业务不熟练了?
他正嘀咕着,忽然听男人说道:“是我不专业。”
“?”方淮从周呈怀里挣出来,有点懵逼。男人目光有些复杂,看着他,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回头我给你赔罪,你再忍着一些,我给你止血。”
方淮没说话,不知是错愕还是什么。借着驾驶室一点昏黄的光,男人用棉球蘸着酒精替他一点一点消毒,上止血药,然后用纱布把他的腰缠了好多圈。
方淮看着男人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扣动扳机的时候稳得令人发指,然而在碰到他伤口时,却会轻轻颤抖。
……
……
晚上九点十分,方淮开着车回到了教堂,远远的,他就看见伊藤和中村队长拉着警戒线在学校附近。他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二位,到底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学校里有□□?”
伊藤脸色很难看,是一种毫无血色的难看。中村看了眼方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伊藤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淮。
方淮耸了耸肩膀,“本来陪左灵芝来教堂做义工,听到枪声后我开车来学校门口看看怎么回事,保卫科的干事告诉我这里不安全,让我快跑。结果我跑了半天忽然想起来,灵芝被我落在教堂了,这不趁着人家没反应过来,赶紧回来把人接上吗?”
中村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瞟到伊藤铁青的脸色,憋住了,走上前来拉过伊藤低声道:“我的人汇报过,张铮开车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那帮暗杀者都在学校里面。”
方淮笑眯眯的,“行了,二位队长,你们继续搜着,我回教堂去接上灵芝就回家休息了。”
伊藤使了个眼色,一个日本大兵立刻跟了上车,“张三少爷,今天不太平,我送您和左姑娘回去。”
方淮扭头看了一眼车子,前后玻璃全都打开,跑回来这一路上血腥味早就散掉了。他笑道:“那可太好了,有个带枪的在车上,我这心里啊,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