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群叫嚷的臣子不知道,不出三年,北匈就会成为大留的心腹大患。若不趁现在击退北匈的嚣张气焰,大留将再也没有对上它的勇气。
曾经的大留,在晟帝登基后,短短几十年就无法抵御北匈入侵,之后迁都南方,最后改朝换代。
多少文人志士发出国家兴亡的爱国之作,然而像顾延祖那样可以上沙场打拼的将领却徒做鬼杰。
大留正兴盛?就怕盛极而衰啊。
而忱帝显然明白这一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在位期间,尽量把北匈打怕了。
“皇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朕的皇儿还未出阁就敢作此语,尔等竟不如一小儿?”
“愿为我大留流血流汗者安在?”
随着争辩一天天激烈,在一天早朝一名老臣撞上朝柱后,忱帝怒而拂袖离去。
任谁看见姬忱那毫不掩饰的阴沉表情,都明白将会有大动作来了。
这个时期的臣子都有一种扭曲的气节。他们实际上贪生怕死,想尽办法地攫取利益,但一旦遇到可以留名千古的事情,一个个就敢于撞上墙柱,大呼“臣以死明志”。
像极了席恢原本世界里的明朝臣子。
事实上,大留的前任皇帝甚至是被臣子架空的,整个朝廷按一套惯例行事,皇帝的一个命令下去结果却完全不是皇帝所想的样子。
什么是惯例?
官员拿级别压人,光明正大地打压新人,是培养新人的惯例。群臣各抒己见实际上却是看皇帝眼色回答,是上朝的惯例。群臣突然强烈地反对皇帝的某个决定更是维护集团利益的惯例。
惯例是礼。
祖制不可改。
在姬忱蓄力十几天后,他发出了令群臣万万想不到的旨令:建东厂!
群臣可以利用惯例来挟制皇帝,皇帝当然也可以用惯例来惩治群臣。
群臣习惯了在姬氏的统治下行使权力,这是大留开国皇帝定下的最大惯例。既然不能改祖制,那就添一条!
皇帝的这一击令人措不及防。东厂?一群太监组成的机构?
“他们大概觉得朕把自己的权力分给一群太监很蠢吧。”忱帝冷哼一声。
当然不是,席恢当然知晓东厂的厉害。
......
在勾心斗角的檐台之下,席恢已经听他的皇帝老爹逼逼很久了。
他抬起头,注视着琉璃瓦上刻着各种各样形象逼真的飞禽走兽。
他被叫到这里,是皇帝想要教他东西。他非常赞同皇帝说的话,但他还没那个资格说些什么只能听。这就有些无聊。
他从飞禽走兽看到檐上的莲花木雕。这些莲花工艺十分精美,花瓣一片片微卷着,席恢视力好,还能看清细小而密集的叶纹。这些莲花和叶纹都是用金彩描绘的,在阳光下有种熠熠生辉、华贵无比的质感。
英明神武的忱帝没有注意到自己最近宠爱的儿子的走神,而是继续说着:“看来要像几年前那样抄一抄家他们才不会接二连三地往朕的柱子上撞!”
“恢儿,太监是皇家的家奴,他们才是最忠于皇室的。”
是这样吗?也许是吧。席恢心想,东厂一开始的确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但就如同历史上一些初衷是好的的机构,但最终也会沦为完全的利益体。
席恢不由敬佩那位晟帝。虽然他暴戾荒.淫,但他却能在各个利益集团中找到平衡,借他人的力量达成自己的愿望,比如利用与定远侯有仇的世家的力量打击定远侯。
“父皇——”席恢拉住显得有些急躁的姬忱的手掌,姬忱的手掌微微一颤。
“父皇不必担心,大留会千世万世绵延不绝,我大留为永世朝。”
“北匈又算得了什么呢,大留要征服整个世界。”
席恢在骗姬忱,姬忱应当也是知道的,但这不能阻碍姬忱听到这些话时涌起的兴奋与憧憬。要说统治者喜欢听的话。
他攥紧了席恢的手,欣慰地说:“皇儿说得没错。”
他表情一肃,重新变成了那个挥斥方遒,撼动天地的忱帝:“不用等到出阁了,皇儿现在就去联系那些武将,定远侯,辟远侯,安西侯......”
来了!!席恢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开口。他近来当然不可能全无动作,只是没有皇帝的亲口应允和那些人打交道总归少点底气,而且总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登上帝位的第一步,获得当权者的看重。
第二步,组建自己的势力。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掌兵权!
姬恒靠着舅家能获得几乎所有文臣的效力,但他却天然地失去了武将的支持。
就算自第二代起,大留一直重文轻武,直到忱帝时才有所变化。但别忘了,大留——以武立国!
真正的对决,现在才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是过渡,写得可能比较干。下章来个大点的转折。
求收藏!你们忍心看这么可爱的作者一个人孤零零码字吗嗯?嗯?
第21章 东宫走水
那枚血玉扳指,席恢还没有弄清是什么作用,但东厂却在一片冷眼旁观中轰轰烈烈地建起来了。
没有人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是皇帝把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分给了自己的家奴。
可见其愚蠢与短视。
这些月来,宫里的太监人心浮动,有不少人求到席恢这边来,说是愿在席恢手底下效劳,实际上是想去东厂升个官罢了。
太监是皇家的家奴没错,但他们也是有私心的,不然哪会出现太监乱政这种事情。
席恢心里有自己的人选——张莲。
那个把自己从万清池里救出来的太监。就算非友,也非敌人。而且据席恢观察,那是一个有用的人才。
这天席恢从钟德殿里出来,正好遇上了匆匆赶往某一方向的张莲。
他许久没见着张莲了,这个太监依旧穿着一身青衣,但脸色欣喜。像他这样的太监惯会掩饰自己的神色,一旦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想必是真的非常开心了。
“张公公——”席恢叫住他。
张莲慌了一下,收了表情,恭敬地下拜。
“奴婢见过六殿下。”
席恢点点头,心里有些奇怪他的疏远,但还是笑着问出口:“张公公是有什么喜事吗?”
张莲低着头回答:“回殿下,奴婢刚才被陛下指为司礼监随堂,一时喜不自胜,在殿下面前失礼了。”
司礼监随堂?
“你入了东厂?”席恢沉默一会儿问他。
张莲腰弯得更低,回道:“是。”
席恢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司礼监可不是小官位,这个张莲是凭什么获得皇帝青睐的?
席恢原本还想为张莲谋个东厂的位置,没想到他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张公公以前是做什么的?”
“回殿下,奴婢从前在敬事房做主管,后来在钟德殿做殿前随侍。”
席恢“唔”了一声,这样的话,被姬忱注意到也不是没有可能。再加上他救过自己,但是......席恢觉得有哪里被他忽视了。
张莲还有事,席恢目送着他走远,问谢柳:“那是什么方向?”
“回殿下,是皇后的钟粹宫。”
皇后!
席恢一怔,发现了自己的缺漏。
前段时间皇后抱病,席恢没有过去探望。而在皇后恢复后,他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怎么与她见过面。
以至于现在,他才清楚皇后宫殿的方向。
张莲,已经投了皇后那边吗。
“还以为是个聪明人,结果聪明过头了......”席恢感到有些不满。
“殿下别伤心,还有奴婢呢。”谢柳连忙安慰。
“你有什么用?连个戒指的事情都说不清!”席恢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扳指。
谢柳顿时讪讪。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是很清楚还是假装不清楚。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厂规模渐大,而席恢也基本和那些武将们打好了关系,有了自己的一批拥趸。
虽然绝大多数人至今仍在观望,但席恢知道,只要他占据了大赢面,到时候振臂一呼,不怕他们不过来。
那些武将真不是好打交道的,看似一口一个老子的滚刀肉野蛮人,实际上心眼不比那些文臣少。
不过他们比起文臣来,又的确直白明朗许多。
顾延祖的老子,当今定远侯就敢跳着脚骂蔡相:“老匹夫敢看不起我们打仗的,没有我们,我看他在哪里吃.屎。桃李满天下?我呸!都是一群小狐狸,就只会叽叽歪歪,北匈打过来了还只会割地求和!”
也难怪顾家的结局后来那么惨。蔡相好歹也是大儒,文人表率,这么骂他,他的万千门生怎么能忍得了。
就在定远侯骂完的第二天,侯府就被一群胆大包天的学子泼了粪便。
气得定远侯大喊侯门轻贱。
侯门怎能任一群连官都不是的学子轻侮,忱帝一声冷笑,那群学子就被东厂抓了起来。
按律以无官之身侮.辱当朝侯爵当斩,最后在蔡相为首的文臣的求情下,皇帝让了一步,他们被判永世不得录用。
这个时候,群臣才发现东厂的威力。他们只听命于皇帝,他们游离于惯例之外。他们是宫里人,无需理会天下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