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台下人很多，乌泱泱的脑袋一大片。校服白白蓝蓝的，有点儿像囚服。
奖牌不是很精致，有点丑。
校长的光头很亮。
校长：“师簌簌同学，恭喜你获得乒乓球大赛的冠军。你高二分班分到了文尖班，看来在学业上也是个很优秀的同学啊！继续加油！”
师簌簌的目光从校长的光头落到他口里的金牙：“……好的。谢谢校长。”
原来上台领奖就是这么回事啊。
……其实，好像也挺普通的？
说不清有什么执念，悄然散去了。
接着是下台归队。手里拿着奖牌和李文玥并肩走回了课室。
师簌簌想了想，最后把奖牌挂在了课室后方的墙壁上。嗯，留着也没啥用，不如就交给班级吧。
后来，这个奖牌连同洗出来的师簌簌打球和领奖时的照片，被一起贴在班级荣誉墙上，成为高二十六班每次回顾过去时必不可少的特写。
*
紧接着高二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到来。
师簌簌总算态度端正了一把，在自习的时候拿出课本和练习册翻了翻。在老师讲课的时候不再睡觉也不看课外书了，各种快速刷题。
在她开始复习之前，那练习册空白得实在不忍直视。
比起她来，李文玥的复习方式就正常多了。看得出来她很重视这次月考，看课本、背默知识、回顾收集总结错题、做模拟卷练手。
考试如期而至。
仿佛是要给大家一个下马威，第一次考试的英语出得特别难。
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李文玥和师簌簌显得尤其淡定。当别人捏着刚发下来的答案面色狰狞地对卷子批改时，李文玥拿着kindle沉迷哈利波特原著；师簌簌拿着英语字典当消遣翻。
结果与所料不远。
李文玥和师簌簌这对同桌，总分位列班级第五和第六，同时也是年级的第五和第六。两人的英语成绩是同样的147，并列第一挂在榜单上晃瞎人眼。
那3分都是作文扣的，因为现阶段老师不允许给太高的分，卡死了最高22分。除了李文玥和师簌簌，整个年级就没有上20的。
为了方便讲评试卷，老师还把优秀作文印了出来。两人的英语作文一上一下印在同一面，字美得叫别的高二学生心生羞愧。
李文玥正在研读师簌簌的英语作文，感叹道：“簌簌，你写得好自然啊。”
用词简单灵动，结构清晰，条理分明。句式多变而不会过长产生炫技感。加之师簌簌的英文字母铁画银钩，美丽又令人看得舒服。总之，有种一气呵成之感。老师们都惊讶了：这简直不是高二学生能写出来的水平，老师都不一定写得出来。应付高考绰绰有余了。
比起师簌簌，李文玥的作文显得精致工整，毫无差错的同时有些许刻意雕琢的匠气。
但她也不是其他学生能够比得上的，老师惊讶于她词汇量的庞大和对难词的掌握程度，也给了李文玥相当高的评价。
只是李文玥心里清楚，她不过是会的单词多一些，离簌簌还有很远的距离。
师簌簌说：“毕竟我也整天和英语打交道，为了生活嘛。文玥你以后肯定也能写成这样的啦。”这才刚开学，还有两年呢，高考前大家练得绝对都是写应试作文的一把好手。
李文玥却摇摇头，内心暗自下了决心。
此后，同桌两个几乎成了一对传奇。
每次月考英语单科排名都惨遭屠榜。本来也只有前五能上榜，李文玥和师簌簌的名字就没下来过，要么你第一我第二，要么并列第一。英语好的同学就算感觉自己这次有了，在榜上找名字都是直接从第三个名次开始看的。
“那两个英语大神……惹不起惹不起。”
“师簌簌和李文玥啊？老师叫我们把参考作文收集起来每次考前看看，我那里都有她们一沓作文了……可能她们收集的都没我的全……”
老师们都认得她们俩的字了，改卷子的时候逮着她们两个的就格外愉悦。
“这次谁改到簌簌和文玥的没有？”
“哈哈，我改到了。我仔细看看有没有错误……咦，这个单词是不是用得没有那么恰当，老陈你过来看看……”
“这个也可以啦，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上辈子李文玥只是一个人常驻榜单，且也不是每次第一，尚无这么大的名气效应。
现在，师簌簌来了。她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同时，这种效应带来的压力也是巨大的。
高三。
她们“英语双煞”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两人都被拉去全年级广播作过经验介绍。
可是某一场考试，大家突然发现，师簌簌的名字还在榜单上英语第一，可是李文玥的名字，却在前五消失了。
不止是前五，就连年级的总分前五十，都没有了李文玥的名字。
高三已经过去了近半的关节口，从不让人操心的李文玥成绩开始大幅度下滑。
班主任先把李文玥叫去了办公室，李文玥回座位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师簌簌心里一揪，想要安慰她拥抱她，但紧接着她被班主任叫走了。
班主任面对师簌簌，脸色凝重：“簌簌，要不老师给你换个座位，你先和文玥分开一段时间。你对学习的态度……怎么说呢，你自己倒是没关系，但是对文玥的影响太大了。”
师簌簌沉默。
这……的确是真的。
曾经，李文玥也有一段成绩不稳定的时期，但那是高三后期冲刺阶段，几乎人人都有瓶颈期。而即使是那个时候，李文玥的成绩也没有跌到五十名开外。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李文玥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成绩。
这是因为师簌簌。
她对高考并不太在意，因此到了高三复习阶段，她对学习的态度和高二一般无二。老师们都放弃让师簌簌听课了，反正她不听课也能自己搞定。
可是，和师簌簌最亲近的李文玥，就算原先再怎么有斗志，也会被同桌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消磨去。
上课发呆摸鱼，下课玩手机，晚自习看kindle。考前临阵磨枪，那些笔记和集错也做得不那么用心。
这样的学习态度，就算基础再牢固，也没法起高楼
偏偏，她的同桌就是这样干的，吊儿郎当地学习，成绩却还相当稳定。甚至，时不时还能冲进年级前三。
可李文玥没有师簌簌这样浸淫高考多年的实力。
这种影响潜移默化，日积月累。后果终于在某一场考试中显露出来。
班主任对师簌簌说的话比对李文玥说的重，一番苦心也只希望她能端正态度。
师簌簌低头沉默。
这样教训学生，班主任心情也不好受，他怕师簌簌有不好的想法，准备再说两句鼓励安慰的话，却见前面的女学生低头隐忍着，一动不动，两行眼泪落了下来。
师簌簌是真的难受。
她抬手就擦掉了自己的泪水，顿时再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没有呼吸急促，没有鼻尖发红，眼神坚定，神色自然，就好像刚才只是脸颊发痒抹了把脸而已。
她毫不犹豫地说：“换吧。老师，对不起。是我的态度不好，带得文玥成绩不好了。”
这下子班主任倒哑口无言了，这个学生太懂事，准备的一堆劝说都没用上场，这场谈话轻松过分了啊？
“老师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每个人有自己的学习方法。只是你的不适合文玥……”
师簌簌：“老师，没事，麻烦你帮我和文玥调位置了。”
班主任：“……不麻烦不麻烦。簌簌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刚才哭的那一下子真让他心慌。
师簌簌：“我知道的。谢谢老师。”师簌簌看着班主任笑了笑，真心的。能遇见这样为学生全心考虑的老师，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班主任目送师簌簌离开办公室，也叹了口气。
这个师簌簌啊，太成熟了。
师簌簌回座位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她没有和李文玥说什么，坐下就开始安静自习。
倒是李文玥在十几分钟后戳了戳她的手臂，传来一张小纸条：“簌簌，我们去讨论室讨论一会儿吧。我的考试卷上有几道题不明白，想问问你。”
师簌簌回道：“现在吗？”
李文玥对师簌簌点点头，师簌簌会意，拿出了考试卷，和李文玥一起悄悄地离开了课室。
除了她们，讨论室没有人。
她们一问一答，师簌簌给李文玥讲解了几道文综题后，李文玥努力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她低低地说：“簌簌，我这次考得好差。”
师簌簌：“嗯。”
李文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出口就是一声哽咽。
师簌簌面色不改，一手伸去握住了李文玥的手，一只手收拾起了摊在桌面的卷子。
李文玥：“簌簌？”
师簌簌牵着她站起身，走出了讨论室，转到教学楼一楼的角落里才停下。她身后是一根柱子，挡住了光线。
师簌簌攥着李文玥的手，转过了身。她的脸由明转暗，表情看不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