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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昼 完结+番外 (MODERCANTA)



子谈并不出声,他脸靠在楚湫肩上,眼睛里有什么破碎的光点在来回闪动。他迟疑着伸出手,回抱住了楚湫,然后,愈抱愈紧,双手似乎是攥着楚湫的衣服了,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

他无声的默念着:“锄秋。”

一遍又一遍。


16
一夜无事。

山鬼一特殊之处,便是跳脱不定,来去无踪。自咬伤人后,那只山鬼如同凭空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么这件事便也只好当做一场意外,就此被轻轻揭过。

入夏之后,楚湫渐渐懂得子谈口中那所谓夜浴的好处了。

舒服,很舒服。

凉快,很凉快。

若白日在溪水里,被滚烫的日光晒着,不是很痛快,而且容易晒退一层皮,晚上却倒是刚刚好。

第一次去,他是怀揣好奇心打着“瞧一瞧”的名号,然后就是“再瞧一瞧”,瞧着瞧着,自己也下水浴起来了。

男孩子,总归是喜欢玩水的。

楚湫不懂得子谈,夜浴的时候还穿着单衣,在水中也只是拣一处地方安静坐着,闭上眼不动了。

多没劲啊。

在他居住的那个小镇,每到夏天,许许多多的男孩光着膀子,欢笑着满街奔来跑去。大一点的,捧着一个旧塑料桶,里面盛着一汪水,养着刚从河边捉来的鱼虾螃蟹。年纪小的,若是手里拿着根棒冰,抱着切开来的半个大西瓜,摆着幼稚的拙朴的笑容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吃,说明他被父母爱着。

楚湫虽然生在江南,确却是个旱鸭子,这一点他总是羞于启齿。然而他还是坦然地痛快地脱了上衣,在浅水处自得其乐地玩着。

楚湫折下清溪边的芦苇叶,搓成一根根细条,编成蚂蚱,悄悄走到子谈身边,将其放在肩膀上,子谈端的稳稳的。

小小蚂蚱,不会坠落,永远开心。

楚湫以为自己走得小心,可他双脚踏水而过,总会激起“噗噗”的闷声。

他或奔跑着,或站立着,或看着,或笑着。

楚湫在长大。

他的身体形状美好,影影绰绰里显露着肌肉的流畅线条,薄而有力。沾在皮肤上的水在夜风中蒸发,月光之下,周身笼罩着一层雾一般的水汽。

子谈看着。

不,窥视着。

然后在楚湫转身时,无声地垂下眼。

山谷里的湿气像海雾一样幽秘而潮湿,无边无际地地把两边的江山遮挡起来。

一点也没有沾到烟火气。

现在是清溪的丰水季,弯弯河流,如今盛大得像一泊湖,淹没了谷底。湖水清冽地荡着月光,楚湫一只手里拿着几颗卵石,另一只手反复练着姿势,把它们掷向水面。他看见子谈从河边站起来,有些惊喜地说:“啊,禹章,你是打算下水玩一玩了吗?”

也许隔的有些远,子谈好像并没有听见。他撩了撩衣袍,开始走向水里,动作没有半点停顿,行云如流水地,水已漫过他的腰间,然后他停了下来,垂手抚弄水中曳尾的鱼。

他只着白色的单衣,身躯被包裹在水,月光和雾气中,竟然也没有一点烟火气。

难得的,这样一个人。

楚湫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欢悦。他低头发现手中的石子已扔完了,便笑着俯下身再去拾一些。嘴里还下意识地唤了两声:“禹章。”声音很轻快。

抬起头再望向水面的时候,那最后一个“章”刚刚砸落在舌尖上。

溪中已没了身影。

水面平的像磨过的镜子,没有一点波澜。

“禹章?”楚湫惊疑不定地问了句,往前走了几步,“禹章?”又唤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楚湫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如坠冰窟,他略带仓皇地也往水里走去,慌张地在水里摸索,不久,水便漫过了他的腰际,有些凉。

“禹章?”他的声音有点发颤,这可无法可想了。他的脚又往前走了几步。

“禹……”

楚湫刹那间止住了话头,浑身僵住了。

有双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然后轻轻一拽。

没有任何阻挡地,他毫无招架之力地,往水里沉去。

水瞬间淹没了头顶。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那双手托住了他的脖颈,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可以感觉到发丝在水中漂浮,擦过脸颊的轻微痒感。


作者的话:
亲啦

17

楚湫醒来的时候,先说了句:“我操。”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惊疑不定地望望四周,溪水还是很静,远处的芦苇丛在夜风里簌簌作响,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

身边的子谈睁开眼,看向他:“你醒了。”

“我……我什么时候睡着了?”楚湫迟疑着问子谈,声音有些虚弱。

子谈抬头望了望月亮的偏移位置,轻声回答:“大约一刻钟前。”

“一刻钟……”楚湫低声重复了一遍,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他嘴里又念叨了两声:“糟糕,糟糕。”然后坐在地上满脸茫然地望着水面。

整个人像是傻了。

子谈有些迟疑地问:“锄秋,你……怎么了?”

楚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指了指水面:“那里……是不是有落水鬼……”

子谈闻言皱了皱眉,他站起身来,往溪边走去,打算查看一下情况。

楚湫愣愣地看着他走了几步,月光下,那个身姿和梦中的背影完整地重合在一起。

楚湫如梦初醒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子谈跑去,一把抱住子谈的腰就往回拖,嘴里慌慌张张地喊:“禹章!……你别去!”

子谈被一下子拉住,身形不稳,也跟着楚湫跌跌撞撞地倒退着往后走。等好不容易站定了,他扶住楚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锄秋,你到底怎么了?”

楚湫胸口还在急促起伏着,他喘了几口气,终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伸手抓住子谈的胳膊。楚湫双唇犹豫地来回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望上看子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禹章,我好像做春梦了。”

子谈闻言,眼睛微微睁大了,他愣了一会,慢慢别开头去,右手握拳抵住嘴沉默着,像是在思量这楚湫话里的意思。半晌竟回答不出什么话来。

一副良家妇女被轻薄后强作镇静的模样。

楚湫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感到一阵羞赧,也低下头不吭声了。

沉默之中,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那个梦,仿佛很模糊,有时又显得很清晰。

下意识地,楚湫摸了摸嘴唇。

那双手一只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覆上他的眼,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楚湫想起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的模样。

他是被入侵的那一方。

女人……女人……

想着想着,他只觉得血气上涌,耳根一寸一寸地涨红了。

他低低呢喃了一句:“好奇怪。”

…… ……

天气很快就转凉了,这个秋天,楚湫最为苦恼的事情,可能要算是,子谈比他长得高了。

子谈按年纪来说,是比他小一岁的,究竟是如何反比他高出许多?

而且,不是一时之高,而是愈来愈高。

真是岂有此理。

楚湫尝试着不再和子谈并肩走。

每当与子谈结伴而行之时,楚湫总会隔出一段远远的距离,那距离让旁人看上去,简直分辨不出这两人是在结伴而走。

在和子谈并肩走时,楚湫总是说的那一个,子谈总是听的那一个,说上两句,楚湫便会满眼笑意地看一看子谈,意思是要讨一些夸奖。而如今,不知什么时候 楚湫发现,他要抬头去看子谈了。

他再笑着去看子谈的时候,子谈也微笑着点一点头。这时楚湫觉得自己在子谈面前,似乎像个孩子。

他不由再次暗暗地跺脚:“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湫好歹终于察觉出自己是个“孩子”,他玩的这些把戏,可不是很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么?

每次他离着子谈远远地走,还没有走上两步,子谈总是先走近了,拉住楚湫的袖子轻轻扯一扯,扯向自己的方向。

扯一下,楚湫不动,扯两下,楚湫便乖乖地跟着去了。

这毕竟只是一时之气,楚湫的脾气总是很快就被子谈抹平了。

这个秋天,还是很愉快的。

…… ……

入年关后,免不得还是要下山。

在临走的前一夜,楚湫悄悄去找子谈,他轻轻扣了两下门:“禹章?”

屋里很快传来子谈的声音:“锄秋?请进来。”

楚湫从门背后慢慢探出半张脸,眨了眨下眼:“禹章,我打扰到你了吗?”

子谈之前好像伏案写着什么,这时搁下笔看向楚湫,摇了摇头:“当然没有。”

楚湫松了口气,走进房内。他朝子谈笑了笑:“禹章,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嗯……我知道明天下山前会告别……总觉得还不够,今晚我再补一个。”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高低错落,非常活泼俏皮。

子谈看着他,有些出神。

“禹章?”楚湫挥了挥手,有些疑惑。

子谈回过神,应了一声,偏过了头,轻轻说了句:“多谢你……”声音微不可闻。

他沉吟了一会,看向楚湫:“锄秋,我有一项东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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