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能怪他,不手下留情了。
谢采爵猛地加档提速,更是在谭耀又准备横撞上来时,主動迎上去,两人隔着汽车彼此对视一眼,火花噼里啪啦无声响动。
骁柏两手都抓着车顶上的扶手,身体在车辆剧烈加速中,左摇又晃。
掌心伤口解开一点,血液浸透,瞬间染红纯白的纱布。
谭耀背后的血液粘着衣服,流淌到座椅上,他似乎感知不到任何的痛,心中眼里当下就一个想法,无论要他做什么,都得把骁柏给重新夺回来,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中途截胡,他不想忍,也不要继续忍下去了。
即将经过一条弯道,而谭耀眼眸幽亮,不仅没踩刹车,反而一脚猛踩油门。
汽车直冲上去,看情况,是准备在这个弯道来个了断。
谢采爵在斜眼看到谭耀的车逼近时,大概猜到了他孤注一掷的想法,谭耀要发疯,他这个做表哥的,好歹抢了他手里的人,就陪他疯一场。
要真论疯狂,其实谭耀从来都比不上谢采爵,谢采爵的疯狂,是以生命为赌注的,要么不疯,要么就彻彻底底。
两辆车互撞上去,震耳欲聋的声音,令周遭一些过路人都心中惊骇,待众人注目过去时,其中一辆撞上了旁边墙壁,车头凹陷,至于另外一辆,在接连几个翻滚后,四个轮胎高速转动,车子直接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身,仰翻在地上。
两辆车都高性能高配置,所以哪怕出了车祸,翻了车,车里的人,虽不是毫发无损,可也没当场毙命。
安全气囊在车头撞上墙壁的一瞬间弹射出来,猛烈的撞击下,骁柏五脏六腑都像瞬间移了位,按理说他在副驾驶,伤得必然要比谢采爵重一些,而实际情况却是有出入,谢采爵像是刻意避开直接车头往前撞,而是斜了一点角度,于是骁柏受到的撞击,比谢采爵轻许多,骁柏慌手慌脚解开安全带,那边谭耀翻车的一幕,他看到了,心中焦急要分,连自己手掌伤口解开都顾不上管,拉开车门就飞奔过去。
两脚在震颤中受到影响,骁柏跑得跌跌撞撞,谭耀在马路对面,中间还有车辆飞速掠过,骁柏在车辆中危险穿行,而谭耀,开初的一阵头晕目眩后,慢慢缓和下来,脸庞被锐利的玻璃划伤,鲜血直往眼睛里流,他执意睁着眼,看着朝他慌张焦急跑过来的骁柏,看他在马路上跑跑停停,跌跌撞撞,左避右让,谭耀周身无处不在的痛,渐渐变得麻木起来,他手脚扭曲都无法动弹,分明是惨烈悲戚的境地,意外的,他竟是笑了起来。
就算是受伤,亦或者是流血都没有关系,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喜欢这种情绪,果然,有着让人为之疯狂迷失自我的魅力。
谭耀可以內观到自己的种种变化,他看得很清楚,可放任着这些变化的进行,甚至是主動去促成。
这种为了某个人,而迷恋魔障的感觉,非常真实,比身上的痛楚还要真实,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很喜欢。
喜欢到,如果就这样死去,死在骁柏面前,然后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远都不可磨灭的痕迹,谭耀似乎不完全排斥。
从对面街艰难地横穿过来,骁柏惊惶无措地扑到翻倒的车门边,看到驾驶位的人竟是意外在笑,鲜血模糊了他的脸,将他曾经英俊的容颜给糊了大半,可他脸上的笑,看起来从未有过的真诚、发自内心。
骁柏往玻璃碎裂的玻璃窗里伸手,去拉拽谭耀。
他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眼眶发红,泪光晃动,泪水随时要坠落下来。
“叶、叶阳……”谭耀嘴里发出嚯嚯破裂的声音。
从他嘴型,骁柏知道他这是在叫他,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我在,我在,你别闭眼,不会有事的,谭耀,你不会有事的。”骁柏忙安慰车里的人。
车门被卡着,无法打开,骁柏头钻进到车里,给谭耀解开身上扣着的安全带。
带字一松,谭耀身体就倒着往下滑,骁柏手忙脚乱及时接住谭耀。
一脚跪在还残留有一些玻璃片的门框上,一脚跪在地上,骁柏拧着眉,费力得将谭耀往车外拖,旁边开始有人聚拢过来,有人的交谈声闯入耳朵,骁柏目光中,这会就只有谭耀一个人,掌心已经被鲜血完全浸透,将谭耀小心翼翼移出车后,骁柏扶谭耀坐靠着他肩膀,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而在这之前,街对面,从车里出来的谢采爵,就先一步打过电话。
人群将两人和他们背靠的车围成了半圈,谢采爵穿过街,走到人群后,他身高腿长,即便是站在人群后,视野没有受阻,将里面的一幕场景给尽收眼底。
谭耀满脸鲜血,半眯着眼睛,胸口起伏的弧度不大,出气多进气少,染血的手,紧紧攥着另外一个人。
搂着谭耀的男孩眼睛张得很大,一双泪光闪烁眼,紧瞧着谭耀不放,似乎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期待,没有喧嚣的声音可以挤得进去,他们两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旁的人,无论是谁,都插不进去。
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医院,电话拨出去,不久那边就安排人和车辆急急往这边赶。
谢采爵同众人一样,在外侧看了一会,随后举步往里走。
开始他站得位置离人群有点位置,人们注意力都在里面两人身上,没注意到他,当他靠近时,站在最后的几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这是个存在感十足十强烈的人,即便他一言未发,也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多余動作,可就是给人一种心底发悸的寒冽感,距离拉进间,人们感到一种强烈的逼兀气息,完全是无意识的,在这种气势下,自发给他让开道。
人群让出一个小的缺口,谢采爵从这个缺口走到了包围圈里。
然后来到骁柏和谭耀面前。
二人都垂着头,谁都没有抬起来看谢采爵。
谢采爵从兜里拿了张纸巾出来,倾身下去,常上臂伸到谭耀面前,给擦拭眼睛上的血液。
眼珠子剧烈晃动,谭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往上掀,跟着发现给他擦血的人竟是谢采爵,原本沉寂的眸底,忽然蹿起一道锐光,他怒瞪着谢采爵。
谢采爵手里動作没停,直到白色的纸巾全部染上鲜血,才退开。
“救护车马上就到。”谢采爵道。
“你……滚。”谭耀喘着粗气,从喉咙底挤出这么两个字。
“我滚了,谁来照顾你的人,还是以为舅舅他们在知道你的车祸是因为他出的,还会像上一次一样,这么轻易放过他。他们已经够仁慈了,没有对你的叶阳動手,谭耀你不能总是这么天真。”谢采爵面容沉静,语气无多少起伏地说着这番话。
谭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些力气,竟是想站起来,去攻击谢采爵。
骁柏两臂紧紧摁着谭耀的身体,不让他动弹。
“……别乱动,谭耀你不要乱动。”骁柏眼底的悲哀,如潮水一样涌了出来,谭耀转目一对上骁柏的视线,所有怒气就散了。
谢采爵的话虽然十分刺人,可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现在伤这么重,别说保护骁柏,就是自己单独站立起来都困难。
谭耀将骁柏的手攥得死紧,指骨捏地掌中的皮肤都开始发红。
“答应我,不能走,不论再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谭耀语速很慢的,一字一顿地道。
声音很低,要骁柏耳朵贴着他嘴唇,才隐约听得到。
骁柏眼里泪水坠了一行下来,鼻子发酸堵塞,他用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将哭意圧下去一点。
“好,我不会走,就算让我死,我都不会走。”
谭耀满足的笑了起来。
眼底的光在骁柏这话过后,缓慢暗沉下去,他眼帘一点点合上去。
嘴巴微张着,好似还要说点什么,只是意识陷入一片混沌,感觉是清醒的,可睁不开眼皮。
“谭耀、谭耀,别睡……”骁柏抱着谭耀,哽咽着呼喊他。
谢采爵伸臂过去,指腹在谭耀颈部大动脉处探了一探,还有些微的脉动。
“他还活着,你不用太担心。”
会昏迷,多半也是体内失血太多、加之还有点脑震荡照成的,以那辆车的性能,就是撞得面目全非,里面的人,到不一定会丧命。
救护车尖锐的鸣叫从远处传来,慢慢地由远及近。
车辆停在人群后方,人们自发往左右两边退开,给医护人员让出道。
医护员从车上下来,抬着一个推车就快步疾走。
谭耀紧紧拽着骁柏的手,无论是骁柏自己挣,还是其他人帮着掰,都丝毫掰不动。
分不开两人的手,就只好以这样拉着的姿势上了救护车。
谢采爵身上衣服在撞车中,变得凌乱,一些地方褶皱,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周身的一点气势。
跟着骁柏和谭耀上了救护车,至于两辆都被撞残的车,就留到现场,等着警方来处理。
谢采爵挨着骁柏而坐,骁柏目光都在谭耀那里,谢采爵则侧过脸,细细打量骁柏,男孩眼底浓烈的深情,令他这个旁观者,都有一丝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