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随即变作凛然:“快回去!陛下有事!”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感觉有极其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
文珩又回望了一眼碧霄宫的方向,眼底走神更甚:“我知道紫宸宫里的一众侍读都被你笼络了去,但是前朝世家林立各自为政,以你的资历就算位列朝堂,没有陛下一力支持你也别想叫那些人听你的。此事过后再谈吧,天快亮了。”
月笙箫看着西斜的月色,眼底也略有隐忧疑虑,面上却平稳不动:“文大人今日既然心不在焉,此事就过后再谈。天色已亮,各宫都要醒了,与其分开走惹人疑虑,不如我与文大人一程,今日碧霄楼正是该在下当值。”
文珩看他一眼,不知他又是什么心思,收敛了神色走在前面,脚步不知不觉加快:“那你便等着吧,陛下醒来要好一阵子才肯见人。”
……
“滚开!”
姬清别开头,凌厉的斜睨着放肆的博源。
博源的唇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色,面无表情的凝着他,呼吸低沉急促。
那剑横在两人中间,双方都在极力的挣扎压制中被割伤,到最后看来,竟然还是博源伤得重一些。
博源自嘲的笑了,神情更加阴郁。
到了这一步难道竟然还舍不得伤他?!
博源丢开剑,抓着那病弱单薄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知道是放纵还是压抑心底那股子想要折断的欲望。
“陛下小声一点,这么热情是想叫人进来看见吗?别忘了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真没想到,流传了许久的预言里的祸国妖孽确有其事,居然就是大周最为尊贵的陛下自己。你敢叫人看见吗?到时候谁都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扯下去,谁都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博源恶意的笑着,眼底却忽然有些湿意。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这个人有可能被人这样摧毁,他的心就不可遏制的痛起来。
身体不正常的热度,想要撕毁他,侵略他,占有他,弄哭他的恶意,一点点冷却下来。
博源笑得更大声,嚣张狂妄,恶意满满,按着他的手把头抵在姬清的颈侧,却是为了遮掩因为一抽一抽的心痛,眼角滴落的泪意。
那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却极力咬牙维持着他云淡风轻的体面,没有流露出一丝的颤抖和心软。
“陛下是乖乖满足博源一次,换得恩怨两消,至此再不相见。还是拼着受我一剑,叫人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
做了噩梦的笙歌,胡乱的披着衣服,穿着袜子就在冰凉的夜风里跑了出去。
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是噩梦而已。醒来以后,只需要感到庆幸。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安然无恙的姬清,想要抱紧他。
碧霄楼的格局围绕着正殿,看着很近的距离,却要绕一圈。
笙歌的心里越来越急,他应该更强硬坦然一点,坚持和姬清睡在一起的。
这样,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梦里醒来却要穿过这重重冰冷的夜色,才能到他面前去抱住他。
……
姬清冷淡疏离的眼底,并无一丝波动。
被他上一次当然也没什么,但是有一个人或许会很伤心。
而且,博源公子并不像他说得这么有契约精神,以他的性格,不但会上得人尽皆知,完事后,按照剧情还是会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
既然如此。大家就不要制造叫人浮想联翩的误会了。
姬清微微转头看向他,冷淡毫无情绪的脸上忽然笑了,就像冰天雪地骤然怒放的花树,一瞬间开到世界的天边。
“没有人能叫孤做选择。”
姬清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抓着唯一能勾到的剑刃,在利刃割到手指掌心的刺痛里,神色不动微末,瞬间震断剑柄,势不可挡的朝压在身上的博源挥去。
……
碧霄楼安静极了,巡逻的守卫都有条不紊的换着行走的路线。
沉默的宫婢、侍从执着宫灯已然开始最早一班的工作。
只有陛下在的正殿,悄无声息,沉在一片暗色的帷幕里,被拱卫着,无人可靠近。
笙歌衣衫不整的突如其来,叫外围的守卫有些无措。
“笙歌公子,王上今夜已经招了人侍寝,您若要进去,还是等文大人禀告后吧。”
笙歌脸色骤然变白:“有人在里面?是谁?”
“是博源公子。”侍卫的脸色有些泛红,想起博源公子站在门口,一副云雨之后的样子,命他们多叫几桶热水来候着。
笙歌只觉得梦里那种恐慌像是突然延伸到现实来:“谁叫他来的?不可能,让开!”
侍卫不敢认真阻挡,这个问题他们也回答不上来,他值守的时候,博源公子应该就已经在里面了,他们也没有看到文珩大人。
眼见炙手可热的笙歌公子妒恨交加就要强闯,首领不在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几息就叫笙歌跑了进去,他们没有诏令却是不能随意进入里面的,只得面面相觑。
……
博源的身体立刻向后仰去,避开第一击,第二击却立刻横斜回扫。
在他不得不拉开距离的瞬间,姬清已经毫不犹豫的喊人。
第一个进来的却竟然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笙歌。
“出去,叫靖荣来!”姬清握着残剑的手不断的滴下血来,殿内满目狼藉,面上的神情却是冰冷平静的孤绝。
博源哈哈大笑再没有放手逼迫,只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专注的望着他,就像一生最后一眼,所有极致复杂的爱恨生死都在里面。
外面纷纷攘攘的脚步声人声逐渐逼近,事已至此,一切都再无力挽回了。
白发灰瞳的姬清,穿着朱红单薄的寝衣,平静的等在那里,似乎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早有准备,不闪不避,冰冷无情又高高在上。
笙歌没有退,他只看了执着另外半柄残剑的博源一眼,毫不在意的背对着他朝姬清跑去。
姬清的眼底忽然燃起一丝紧张,看向明显不正常的博源,在笙歌靠近的刹那就将他挡在身后。
剧情里没有,但姬清那一刻突然害怕博源会杀了笙歌。
过后他才想起,沈笙歌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一直到结局他都不会死的。
但姬清还是牢牢的抱住他,把他隔在身体之后。
笙歌脱下外袍,颤抖的手努力罩在姬清的身上头上,沉默的抱着姬清,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外面一切的目光。
姬清淡淡的笑了。
没有用的,有没人看见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一个极有说服力的人站出来证明,最好是甘愿为此而死。
闹得这么大的刺杀案,就是把进入过碧霄楼的所有人都灭口,这件事也会流传出去。
人们不在乎有没有看见,人们只要知道有人看见了就好。
从他喝下徽之递过来的毒酒那一刻开始,这件事就注定会被天下所知。
逃不掉的。
第91章 孤头上的绿帽每天都是新的26
就像是一幕默片, 无声无息。
灰蒙蒙的天, 群鸦的羽翅无声无息的掠过暮春时节的朝歌城。
紫宸宫就像朝歌城云鬓上那颗最为精致珍贵的珠钗, 固定着摇摇欲坠的端庄华美。
盛极欲败的花树在群鸟羽翅掠过的一阵微风里,纷纷飘零而起。
飘过古道上最早醒来等着进城挑卖的麻木的平民,飘过刚刚醒来的黎庶万家,飘过广厦茂林鳞次栉比的东城高门, 飘过大道上等待着公卿大臣们的规矩严谨的马车……
天将破晓, 夜已发白,黑白未分的混沌里,飘零的芳菲暗得像燃尽的灰烬。
碧霄楼的正殿。
纷杂慌乱的紫宸宫,转瞬之间便似乎所有人都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茫然不知的宫娥侍从,远远的跪俯瑟缩在地, 任由这些执刀的禁军羽林卫从身边跑过。
即便隔着重重楼阁门扉,碧霄楼内那个声音还是层层减弱的传了出来, 仿佛要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听到。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先帝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妖孽已经坐上大周至高无上的宝座了?怪不得君山崩裂,先帝地下有知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哈哈哈哈……”
被围起来的博源不慌不忙, 残剑指着面前拥抱的两人, 仰天冷笑。
“尔等可要看清楚了,自己如今跪地效忠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博源牢牢的望着那个人,看着他冰冷平静不为所动的灰瞳,那里无惧无恨,就像冬天的时候梅山上的大雪, 吞噬所有的温度和情感。
博源笑了笑,这一刻,他的心底再无血色干涸的痛苦。
梅山的梅花很美,他自小生长在朝歌,从小看到大,唯有今年没有去。
他遇见了一个想要一起赏花的人,却已是无景可赏。如今,满目血色渐退,梅山的花开出来,还会是记忆里一望无际的白吗?
“我在黄泉等着你,我的陛下。”
早已准备好的毒液瞬间催动,血污涌出,博源的瞳孔放空。
残剑落地,玉山倾毁。
从公卿之后沦落为禁宫侍君,从人人称赞仰望的朝歌名士沦落为以色侍人的第一美人,今时今日终于可以决绝的结束这命途多舛的一生。